邱月白前一天鬧得太晚, 早上貪睡,還嫌愛人洗漱的聲音吵醒她, 全程把臉蒙在被子裡。
「我走了。」愛人腳邊放著小行李箱,站在床沿溫柔和她說話。
「再見。」邱月白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搖了搖。
女人從床邊俯身下來,把被子從她頭頂拉開,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剛刷過牙後清涼的吻。
她唇瓣往下,想去吻邱月白的唇,邱月白躲開了,閉著眼說:「好睏。」親起來沒完沒了,打擾她睡覺。
「那我走啦。」行李箱的聲音到了門口。
邱月白睜了一下眼,朦朦朧朧地看到門口女人纖細的身影,又合上了。
她似乎對她說了句什麼,也可能困得意識不清,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出聲。
很多年後,她都在想自己那天究竟有沒有對她說一句她愛聽的話,她離開家門時看向她的眼神是怎樣的。她們此生的最後一面,她竟然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清過她的臉。
邱月白的愛侶死了。
她遇到了本該早已匿跡在人間的魔物,就是那麼巧,天地肅清,妖魔絕跡。這隻魔物蟄伏了幾十年,隱藏在人類的體內,它躲藏得很好,換過兩次身體,從未惹出大亂子,引起靈管局的注意。
邱月白的愛侶發現了它的真身,為了保護一起的組員,和它同歸於盡。黑氣穿胸而過,捏碎了心臟,當場死亡。
因為魔物死去的地方魔氣四溢,死在魔物手下的屍體也是,不得擅自帶回,靈管局暫時用八方法陣封住魔氣,請專人來淨化。
等魔氣淨化完畢,邱月白踉蹌著進去找愛人的屍身,卻只見到一攤乾涸的血跡,屍骨無存。
人類很久沒有與魔交手的經歷,近代記錄上也沒有記載被魔殺死的人會連屍體都消失,邱月白堅信愛人還活著。
她不甘心。
簡訊里愛人還在和她說事情馬上解決了,今晚就能到家,會給她帶何記的灌湯包。
她不甘心。
於是邱月白翻出箱子底的龜甲,穿上古樸厚重的巫服,戴上塗滿彩繪的面具,手持巫節,在興山崖的崖頂祈求神明的降靈,為她指引愛人的生機。
起初的占卜還算順利。
邱月白雙手祈天,腰身靈活,臉戴面具,跳起了占卜的儺舞。不過片刻,周遭便靜了下來,有一個聲音自天外傳來,卻響在她的腦海里,衝擊她的靈台。
「汝欲知何事?」
邱月白屏住呼吸。
——我想知道一個人的生死,她還活著嗎?
「允。」
邱月白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意識放空,雙腳不受控制地朝祭台的龜甲走去。
她的意識經歷了不短的黑暗,等她感覺自己重新踩實地面,掌握了自己的身體,她的左手拿著刻刀,右手的龜甲上還有鑿出的新鮮灰痕。
山風將浮在表面的一層灰吹去,露出兩個像是符號的字形:從「歺」從「人」。
在甲骨文里,這個字叫作「死」字。
邱月白一連占了三遍,三次都是同一個結果。
她的愛人死在了三天前,屍骨無存,沒有奇蹟。
那天早晨她甚至沒有和她好好道個別。
邱月白擦掉洶湧的淚水,想:她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邱月白決定動用巫以外的能力,借用鬼神的力量招魂,不僅要招來愛人的魂魄,還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起死回生。
世間有異香,名返魂香,相傳能使死人復生。
有魯班門人,奇技淫巧,所制木偶通靈,能容納魂魄,肌膚溫潤,宛如生前。
邱月白尋來失傳的返魂香,同魯班門人做了交易,在崖頂進行招魂和還魂術。
她所求甚大,有悖天理,執念之深,遠遠超過了鬼神能應允的範疇。
是日風雨如晦。
邱月白站在貼滿符咒的法陣當中,面前是一座朱紅大鼓,狂風將她腦後的長髮吹得烈烈,她衣袖鼓起,手握鼓槌,雙手一同揚起,落下。
咚——
鼓面發出低沉轟鳴,邱月白一口血吐了出來。
鬼神不允。
咚——
一個重錘一般的聲音在她腦海里說:不可違背!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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