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堂主領著一隊差役進來,萍萍快步迎上去:「堂主,屋子是縣衙給我們修的嗎?」
堂主一愣,這不是大夥都曉得的事嗎?
雖然知縣大人這回過於恩慈,但這是好事。
「是啊。」堂主簡短回答完萍萍,就繼續招呼那幫差役:「唉、唉,箱子放這裡,放這就行,辛苦各位官爺了!」
萍萍脖子隨箱子移動,她看了下,有米麵油、布匹,還有一箱藥物——不是藥材,是裝在瓷瓶里煉好的丸藥。
「這些也是縣衙送的?」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轟轟叫聲,萍萍回首一眺,官府竟還將十數頭豬、牛、羊趕上山。
萍萍呆立。
「唉,小心!」旁邊有孩童毽子踢偏,眼看就要打到萍萍身上,夕照扒了萍萍一下,她才回神。
萍萍抬首,綠色的銀杏葉間有一小撮漏洞,太陽光從中照下來,射出數刀橙紅光芒。萍萍盯著中間那個明亮的白點久了,漸漸恍惚,覺白點無限放大,吞沒了銀杏樹也吞沒了周遭的人並聲音,白光里竟然現出柳湛的背影。
柳湛喜好穿白,這次她幻覺里他卻著玄青圓領袍,頭戴星簪,回首一顧。
……
郊道上,柳湛與一眾隨侍皆著黑衣,風馳電掣,廣袖與塵土一齊揚起。
他還是放心不下萍萍,決意去趟灌州。
「駕!」柳湛正策馬揚鞭,卻不知怎地,抿唇凝目,抬頭望了眼天上太陽。
……
「萍萍。」
「萍萍。」
萍萍恍覺白光里的柳湛在喚她。
被拽著晃了下,才發現是夕照喚人連帶拉扯。
夕照見萍萍一直仰面望天,起初擔心她淌鼻血,繼而發現是走神。
「想什麼呢?發這麼久呆?」夕照追問。
萍萍臉一熱,沖夕照心虛笑了下,還好夕照不察。
近一個月後,她又一次夢到了柳湛。
夢裡,他就站在她床邊,萍萍始終沒有夢到柳湛的表情,但能聽見他略微混亂的呼吸和輕微的衣料摩挲聲。
幾近真實。
寅時,萍萍晨醒,迷糊了會,便將此事拋擲腦後。
白日裡照常忙活,直到她在花房除草時,整個人突然定住,手攥著草,雙唇微分:他不會真來過吧?!
萍萍猛地揪下一撮草,倘若草能人言,此刻定大叫一聲痛。
萍萍暫擱下手中活計,飛也似跑回臥房,看圓凳,沒被挪動過,瞧桌上的壺盞,沒人喝過水,窗戶是她自己早上開的,萍萍努力回憶沒打開前的窗戶……
不放過蛛絲馬跡,腦海和肉眼卻始終尋不見一星半點柳湛來過的痕跡。
她之前驟然提起的心,緩緩落回心底草地,墜地無聲,唯有春草蔓生。
之後數月,萍萍害了回傷風,小毛病,一兩日就好了。之後也是將近一個月,進入伏天,床榻上鋪起涼蓆的第一日,她第二次夢到了柳湛。
這回不僅有呼吸和摩挲衣料,還多了一隻蚊子,繞著她的臉飛,撩起輕風,但就是不叮她的臉。
仿佛是誰想觸又不敢碰的手。
於是,在那隻蚊子再次飛近萍萍臉頰時,她在夢裡猛地一抓,明顯抓住了肉,萍萍倏地坐起,見帳簾飄,窗戶敞,一道白影一晃逃遠。
天熱她睡覺穿得少,上身僅一件肚兜,沒奈何穿衣綰髮,才再追出去,哪還有柳湛蹤影。
天亮得早,但瀼瀼清霧,青山綠水皆罩一層銀紗。
萍萍只能在茫茫霧中呼喚:「柳湛!」
她在飄渺中回身,綰漏的一縷髮絲隨之翩躚:「柳湛!」
「柳湛!」
四面八方,轉著圈喊,卻一直無人應,萍萍生氣,高囔一句:「你給我出來柳湛!」
甚至有一霎她想,要是今天他一直躲著做縮頭烏龜,又見不著,她一定會想個辦法,下次勢必將他引出來。
但這個辦法肯定不是把她自己弄病,也不是天災人禍。
迷濛霧氣聚了又散,散了再聚,萍萍陡然瞅見霧後有一白影,和霧的區別就像玉與雪,霜與梨花,極容易看漏。
萍萍記得那邊是石欄,再後面是石澗、小瀑和細竹,有一隻尾巴極長,對她開過好幾回屏的白孔雀總愛停在那裡。
是孔雀,不是柳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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