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比東宮寢殿更空曠幽深,上首的他坐得更高更遠。萍萍怔怔睇了一霎,柳湛也在俯瞰她——幞頭歪斜,髮絲散亂,渾身濕漉漉還有泥。
正是緊要時刻,幾日沒過問她,怎麼就變得這樣狼狽?
萍萍猝不及防跪下,沖柳湛磕頭:「殿下,求求您饒夕照一條命吧!」她的顫聲在殿內迴響,「求求您了,殿下!」
柳湛看她一個勁地磕頭,眼睛刺痛,心也抽得厲害,深吸了幾口氣令自己的語氣儘量平靜:「已經判了。」
萍萍頓住,抬起頭來:「不是還沒行刑嗎?」
可以改的!
她仰望柳湛的兩眼剪水,溢滿希冀。
柳湛俯身對視,始終闔唇。
半晌,萍萍明白了,手扶膝蓋站起往外走,救不了那她要去看行刑。
柳湛的視線越過萍萍眺向緊閉的銅門:「孤不會讓他們開門的。」
萍萍止步,憤然轉身:「為什麼?」
柳湛緘默,人五臟六腑皆在上半身,攔腰一刀不會即刻死去,斬完了依舊神志清醒,許多刑犯會不由自主半身爬行。
他不想她從此夢魘,所以不會讓她親眼見到。
良久沉默,萍萍突然再開口:「是你。」
兩個字,像清脆掉到地上
的兩根針。
「是你跟她講了那番話,為了你的皇位,慫恿她去報仇!」
什麼官家喜歡新人仰慕,什麼解語花,九五之尊,聳壑凌霄,夕照說了從雲宮中他說過的話。
他才是劊子手!
柳湛直脖挺背,接住萍萍目光,平靜接話:「她是自願的。」
萍萍衝上首唾了一口:「無恥!」
「廢立也你的苦肉計吧?你那麼厲害,街角的刺客都能揪出來,卻不知道東宮外埋伏了刀斧手?」萍萍一聲冷笑。
柳湛突然想捂住她的眼睛,別這樣看他。
「你說必須要一個人領下私藏冕服的罪,我和阿羅都站在你身邊,你卻只和他說,一眼也不看我。」
柳湛垂眼,至少那回他護好了她。
「那口井底下根本沒有白骨,是密道吧?」萍萍伸長脖頸,翹起唇角,「殿下根本就沒有和我一樣始終關在宮裡。殿下想用腹語殺人,可以直接和奴婢說啊!」
柳湛倏地挑眼皮再次瞥向萍萍,在腹語之前,看著她的臉喚的那一聲萍萍,他是真誠的,沒有利用。
「孤沒打算用你的腹語,也沒有用,是官家自己心虛。」柳湛目光逐一掠過她揚起的眉、挑著的眼和勾起的唇角,忍不住補充:「孤說的都是真的,信孤。」
萍萍心裡搖頭,他用這張她最喜歡的臉說了太多假話,她不會再信了。
她甚至對柳湛生出濃烈的懼意,如今她的生死完全依仗他,如果哪一日他愛意衰減,權衡之後,會不會像阿羅、夕照那樣要她去死?
萍萍禁不住想得再可怕些,伴君如伴虎,他以後會不會像官家那樣,將她隨意杖殺?
萍萍腦袋和身子同時抖了下,柳湛睹見,聲也有兩分抖:「你在怕孤?」
「不是。」她立馬否認,不敢讓他知道,「我只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她重新敢看他了,「那天春信閣中的藥是蔣娘子下的吧?她那時正任司醞,最方便在酒水裡動手腳。」
「你根本就可以避開,卻又一次以身入局!」
跟廢后,廢太子沒什麼區別。
「孤那是為了你!」柳湛旋即反駁。他向來秉持行前定則不疚,行動前先想好定好,再做了,就不後悔,此刻卻鮮少見的生出悔意。
又懊惱,許多事早知道不和她說了。
萍萍卻心裡發笑,是為了她嗎?
不,他心裡有太多東西比她重要了。
她仰著下巴眺望上首男子,這人,絕對不是她的阿湛。
第九十章 阿占
「去沐浴換身衣裳吧, 濕的貼在身上久了,易感風寒。」柳湛在上首柔聲勸慰。他屏退了眾人,殿外無人偷聽, 但同時亦難喚人, 柳湛步下金階, 打算親自去門前喚宮人,經過萍萍身側時不禁放慢腳步,同她商量:「待會就住孤那吧。」
從今日起, 她可以住在他的寢殿了。
萍萍蹙眉, 但下一剎立刻舒展,生怕柳湛發現:「奴婢還是喜歡住原來的院子。」她偷偷觀察柳湛神色, 雖無異樣,但是覺得不放心,找補道:「奴婢住習慣了,許多東西用著順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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