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便不准,官家這樣想著,換看紫薇,明年卻亦是太陽落陷化忌,又有本命忌對沖,大小二限逢。
再看政余,明年羅睺計都當值。
欽天監亦報近來帝星忽閃忽暗,官家愈發忌諱,六爻和奇門已不敢占。
他私下找來不少巫醫、僧道,皆道養貓祭陵可以化解。貓是養上了,但祭陵隆重折騰,一直拖著沒去,直到今日一場重陽宴,聚到一起的朝廷和宗室的老翁,耄耋矍鑠,刺痛了官家眼睛,憑什麼有些人同樣歲數亦或更老,身子骨卻比天子健壯?他是真龍,天下獨尊,壽數也必須最長。
官家疑神疑鬼,不敢親自離京,放任太子監國,所以遣柳湛祭陵。
官家直視柳湛的眼睛,笑嘆:「朕老啦,腿腳不好爬不動了。」
皇陵尤其是高祖陵,有九十五級高階,哪怕是官家,也不能乘輿轎,必須兩足親登。
柳湛躬身,睜眼瞎話:「父皇身體健碩,正值形盛,今時和歲豐,愈是延年益壽。」
官家一笑,雖知是假卻頗受用。
柳湛又道:「兒臣今日回去後就準備,祭陵之事必定善始善終,不負父皇所託。」
官家點頭:「嗯,沒別的事就先退下吧。」
柳湛卻從懷中掏出奏章,雙手恭呈:「父皇,兒臣還有一事請奏。」
內侍接了奏章轉奉官家,官家一打開,旋即往下一扔,本來想擲柳湛面門,奈何力不如從前,落在柳湛腳前一尺處。
柳湛微微詫異,奉儀而已,何以如此憤怒?
旋即聯繫下毒,心驟下沉。
官家道:「太子妃尚未冊立,你就納這來路不明的民女,叫天下人怎麼看?起何表率?」
柳湛心道冊封詔書上不會來路不明,他已為她挑好出身。
但心裡門清官家針對的並非來路,柳湛不辯,默不作聲。
官家咄咄訓斥:「是不是當了太子,就可以肆無忌憚?今日納行院,明日搶寡婦,大後日玩太監?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心裡還想立這方氏當太子妃?」
柳湛卻想,莫說本朝有過娶寡婦的皇帝,就是官家自己也做過更出格的事。
太子不能做這些,會被天下人恥笑,天子卻可以做這些,悠悠眾口,無人敢笑。
一座大寶,兩種境遇。
官家一番話似乎只當他是太子,僅止太子。
柳湛不由深想,心愈陰鷙,面上卻恭謙,頭伏至腰:「兒臣從無此類想法。」
緩了緩,續道:「父皇諄諄教誨,良苦用心,兒臣已經明白。父母為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是兒臣一時頑劣衝動,辜負了父皇期盼。」
臨了幾字已聲哽咽,抬頭仰視官家時,兩眼薄紅。
官家不忍,嘆道:「算了,只要不又上奏討封,朕眼前清淨,私底下你要想寵就寵吧。」
柳湛旋即接話:「陛下金口玉言,是不是只要不冊封,就能允她平安?」
官家定定看著柳湛。
良久,官家沉聲:「朕身為天子,自然一言九鼎。」
心中卻輕嗤一聲,娑羅奴又想要大寶,又想要真愛,天底下哪有這種兩全其美好事?倒不如像他,一條路走到底,從不後悔,便不會鬱鬱寡歡。
*
東宮,小院。
萍萍喝完韓太醫開的藥,立竿見影好了許多。
夕照自告奮勇去洗藥罐收拾爐子,房內剩下萍萍和姚書雲,萍萍能坐起來了,手撐著笑:「姚娘子,這回多虧了你,感激不盡。」
姚書雲眼珠轉轉,似乎想坐床邊,萍萍忙用手捋平床沿的被褥,姚書雲坐下後道:「你是得謝我,為了你,阿兄都發現我胖了。」又道,「你靠著床吧,沒費勁。」
萍萍緩緩靠向床頭,笑道:「這回也要多謝帥臣和韓太醫。」
姚書雲瞅自己鞋尖,沉默了會,才低聲問:「你……可曾聽過一些傳言?興許就是因為那些……你才中毒。」
萍萍微怔,什麼傳言?
關於自己的嗎?
她聽到過:「是說我妄攀殿下吧。」
有背後議論,院子裡人聽見傳回來的,有當著她面譏諷的,還有使絆子穿小鞋的——她之前沒意識到,直到被潑了那盆水……
「是,」姚書雲抿了抿唇,攀附殿下,妄圖一朝登天之類的非議,連司膳司那邊都嘀咕不少。
姚書雲說不出口糙話,只講最含蓄的:「說你攀驕柳,上高台。」
姚書雲突然聯繫自己,被家裡送進東宮,不也想她攀附殿下?
她頂替蔣娘子那晚,阿兄高興得睡不著,仿佛這樣就贏過蔣家。
為免節外生枝,姚書雲不提自己,只勸萍萍:「別攀高了,高處不勝寒,很容易身不由己的。」
萍萍緘默:好像是從重逢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攀,攀著官人相認,攀著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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