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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湛笑出一聲,再去眺那架上,另外兩冊她沒選的是《周易》和《禮記》。

柳湛唇角揚得更高:「真是難為你了。」

萍萍已經搭好衣裳,折回來朝他噘嘴,同時踮腳摘他頭上發。柳湛微耷眼皮瞧萍萍動作,她身後桌上,火苗躍動,雖然從小到大不乏宮人服侍更衣,卻只有此時此刻,一邊更衣一邊閒話,才有種民間夫妻的溫馨感。

又憶推開門時她亮亮的眸子,和那句飽含驚喜和期望的「你回來了」,不就是婦人等夫君歸家的情景?

柳湛的笑意不知不覺滿溢眉眼,卻又漸冷滯住,她等的是哪一位夫君?

回來是誰回來?

柳湛臉色沉沉,上了床仍不見好轉,也不躺,坐在床上似陷沉思。

萍萍指尖拂過柳湛肩膀:「怎麼了,心情不好?」

她下巴擱上他肩頭:「不是案子已經結了嗎?」

柳湛身不動,回頭瞅她,昏燈鷹眼,她忽然福至心靈覺得應該是二人之間的事,但萍萍不會想得太壞,嗯,記憶里,其實還有一種不常用的沒重溫過。

她方才拿袍子時就已嗅到清淺香味,他沐浴得乾乾淨淨,萍萍笑著伸手一探,再一抓。

柳湛先定兩肩,而後僵身,她做什麼?!

萍萍另一隻手扒開鬢髮,俯身低頭。

柳湛連頰面都繃緊,差點剎那潰敗。

轉而心裡生了一根銳針,細細密密地扎。

連這她也會麼?

六個字,心頭每默道一個字,就像在炮烙上踩踏一腳。

萍萍的發願是「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因此全力以赴,吃糖一般。這顆糖對柳湛而言卻是入口發酸,漸漸酸澀中裹挾甜蜜,他不知不覺呼吸加重,修長的五指穿過萍萍髮絲,緩緩摩挲,手背上指節和青筋越凸越高,少傾,將她腦袋重重往下一摁。

……

又是半晌荒唐。

後半夜不記得是誰先起的困意,相擁睡去,等早上竟是萍萍先醒,眨了下眼,發現自己腦袋窩在柳湛臂彎里,小腿擱他腹上。

清晨光亮,她確定他腹間光滑,無一疤痕。

柳湛也醒來,睜眼同她對視。

他先起身,披衣。萍萍見狀也起來,不一會候在外面的女使們進來服侍,布早膳,湯藥亦端到萍萍面前。

人多不方便講,萍萍給柳湛使眼色:那天真是貪涼,後來不疼,錯怪女使了。

柳湛眨眼:知道了。

面上卻無笑意。

縱使如此,他還是緊緊盯著萍萍喝完整碗藥,用膳也比平時慢,細嚼慢咽,等了一會,確認她活蹦亂跳才道別要離開。

「殿下,到江寧了。」禁衛隔著門報。

柳湛正對門外,聞言轉身邀萍萍道:「那正好,一起下去。」

她宮婢打扮,跟在身後無妨。

「好。」萍萍應得乾脆,夫婦同行,天經地義。

出艙後不見人煙,應該離江寧城尚遠,碼頭後面連綿青山。

許多官員接駕,紫袍紅袍跪了滿地,個個呼千歲又自報家門。

萍萍記不得許多,聽進耳中的就江南東路安撫使和江寧知府,也唯獨這兩位是柳湛親自扶起,直道揚州平亂,江寧軍亦有功勞,文縐縐好長一番話。

這群人在碼頭你來我往,萍萍估摸講了刻把鍾。

安撫使和知府作陪,隊伍如龍,擺尾翻山。

「當年琅琊王將軍在此地設置幕府,所以得名幕府山。」

講這些萍萍來興趣,跟在後面默默偷聽,眾人經過一排石冢,那安撫使道:「南北分治時,陳武帝也是在此山率軍拒戰,擊敗了北齊軍。」

萍萍聞言回頭去看越離越遠的石冢,好些冢前立著等碑高的軍士石像

她再轉回腦袋覷柳湛,他不曾回首。

柳湛放在心上的是另一件事——全程幾乎都是江南東路安撫使在介紹,江寧知府俞蘭生似乎嘴笨些,插不上話。

按品階,一路安撫使自然比知府高,但這位安撫使年末就要輪值別處,俞蘭生卻是今年年初才剛升遷上任,最關鍵的,他是當今參知政事談品瑄談相公的得意門生。

柳湛有心結交,便常常留些話頭給俞蘭生,待下山入城時,已聊了近百句,漸漸熟絡。

眾人先入驛館安頓,而後驅車拜孔廟。拜完今日事畢,恰逢晌午,俞蘭生笑道:「下官家就在這孔廟隔壁,殿下如不嫌棄,不若就到下官家中用膳?」

「那要勞煩俞知府了。」

「哪裡哪裡,殿下賞臉駕臨,下官蓬蓽生輝。」俞蘭生又邀安撫使,「帥臣也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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