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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湛借著月光連掃萍萍數眼。

「這麼快就到金山寺了?」萍萍放下手中發梢,「這還是逆行呢!」

「搖櫓幾十人,晝夜不停,又沒遇到風。」

躺著的萍萍沒點頭,只在心中默道:官人所言極是。

帳內一時沉默,只有窗外的誦經聲愈發響亮。

聽來聽去,皆是些「三世」、「因果」之類,萍萍便問;「這是《三世因果經》嗎?」

「不是,這是《涅槃經》,『三世因果,循環不失。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因果經》是『善男信女至誠聽,聽念三世因果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

「你怎麼這麼懂?」萍萍剛問完就自個記起來,「哦你嬤嬤念佛,娑羅奴——」

柳湛摟著萍萍的手突然掐緊,不是方才那種嫉妒的箍,而是那種猶如鷹爪,五指嵌肉的桎梏。

萍萍先嘶一聲,繼而半嗔半開玩笑:「你怎麼下手這麼重?要是掐的不是胳膊是脖子,我都懷疑你要扼我喘氣。」

柳湛緩緩放開五指,幽幽地想,他不會要她死的,這是他在焦山碑林就想明白的事情。

「對了,殿下,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

這一聲喚得耳順,柳湛旋即就接:「什麼事?」

「昨天你走了以後,女使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說是滋陰的,但我喝下不久就肚子痛,」她不願將症狀說太重,免得阿湛擔心,「你說那藥里會不會有附子啊?」

須臾,萍萍又急忙補充:「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許肚痛不是那碗藥的原因。沒查明真相前,你別胡亂怪罪女使啊。」

柳湛思忖,應是避子湯里紅花麝香之類加得過多,過於虧氣:「我作甚麼怪罪她?我看啊,壓根不是喝藥的緣故,是你這兩日貪涼了才肚痛吧?」

「哎喲——」萍萍坐起來要敲柳湛,「你還好意思說?」

柳湛視力頗佳,見她舉拳襲來,本能戒備,神色驟戾,但僅只一霎,就恢復如常,重綻笑意。

他抬手包裹住萍萍拳頭,終究沒允她捶到自己身上。

「這兩晚我為何會貪涼,你還不清楚?」

一句話,又勾得柳湛蠢蠢欲動,趕緊放開她的拳頭。

萍萍伸指垂臂,那一拳最後也沒捶下來。

柳湛坐起尋衣,邊穿邊道:「你再睡會,孤得起了,還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理。」

「看來當太子比開湯餅店忙多了。」萍萍躺床上感嘆。

柳湛正穿靴,聞言回身颳了下她的鼻子。

「走了。」柳湛輕手輕腳離開廂房。

關上門,他便旋即斂笑。不遠處女使數名,正候著等叫水,柳湛一順經過,直走到最末那位端著避子湯的女使身前,才停步。

「孤瞧瞧方子。」

女使連忙屈膝:「方子不在身上,奴婢這就去取。」

柳湛默不作聲,女使飛快取回方子,氣喘吁吁:「殿下且請過目!」

柳湛隨即接過,只瞧方子。他在心底嘆了一聲,怕女使不識藥理,記不住口述:「你隨孤來。」

柳湛到書房重擬了張藥方,去掉明礬,紅花麝香皆減劑量,又加了幾位補氣護腎的藥材,將方子交給女使:「從今往日皆照著這煎。」

第五十六章 這她也會?

柳湛走後萍萍竟真睡起回籠覺, 記著貪涼的話,蓋了肚子,外面僅露兩隻胳膊。

再一醒, 天已放亮。

女使們端來早膳並一碗湯藥:「本該早些端來的, 但看娘子睡了, 不敢打擾。」

萍萍道了聲謝,碰觸碗壁時手遲疑了下。

最後還是喝了。

好在之後並無再肚痛,看來真被官人說中了, 是貪涼。

她閒著沒事, 就想出去透氣,低頭往下看, 這一天天的,昨晚亦留下許多痕跡,只能把袍服再穿起來,戴好幞頭。

「真龍舟」甲板寬闊,上面竟能擺下桌椅板凳,還特意在這個季節搭了陽棚。萍萍坐下遠眺,沿岸青山起伏, 一江悠悠, 偶見蘋洲便是意外驚喜。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無意扭頭, 瞥見拐角處一抹身影,不由得伸長脖子瞅,卻原來是蔣望回面無表情負手, 正往這邊來。

「蔣殿帥!」二人隔著兩張桌,萍萍起身打算繞過去,沒看腳下, 膝蓋撞到桌腿,人往前攙,手也捂住膝蓋。

蔣望回腳下加快,急眼道:「娘子找我?」

她這般急沖沖,前日沒冊封,是不是和殿下鬧了矛盾。

「腿腳還好麼?要不要找船醫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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