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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人報完價,萍萍情不自禁張大嘴巴,柳湛表情卻無一絲變化,她睹著,心想:他多半是瘋了。

她曉得官人是想把最好的送給她,但她不能糟蹋他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萍萍摁住柳湛準備掏袖袋的手:「我不喜歡這個。」

「那你挑一套喜歡的。」柳湛垂首,這垂肩冠確實一般。

萍萍假裝挑選,實則快速略過,轉了一圈,同柳湛搖頭:「好像沒瞧見什麼中意的。」

「哎喲這都沒一樣入眼?」店主人挑眉叫囔,「小娘子好高的眼光!不是自吹自擂,淮揚一帶,冠子比我家多的沒幾家,一個巴掌數得過來。娘子要是在我家挑不中,別處更挑不出來了。」

「我不喜歡冠子。」萍萍找藉口,「我想要的是簪釵,這裡沒有。」

她話音剛落,柳湛就往店主人掌心放了一錠銀:「勞煩店家拿些簪釵出來。」他有留意冠子越華麗萍萍略過得越快,便補充道,「撿素雅的。」

店主人收下賞銀,竟真去後面取來數盒簪釵,每盒裡各四、五支,

萍萍啞然。

只能硬著頭皮看了,從左往右,倏然眼睛一亮,眾釵當中有一隻琉璃鑲銀的頭釵。市面上的琉璃多作花瓶簪,這隻卻燒成滿月形狀,插在發間就好像把月亮戴在頭上。加之別的簪釵皆是鑲金,唯這支鑲銀,既合清冷意境,又能省錢。

真是哪哪都稱她心意。

萍萍拾起滿月釵:「我要這支。」

柳湛笑道:「其它呢?」

萍萍一愣,柳湛也一怔。

她一直以為的是一件,但柳湛許諾的卻始終是一套,在他看來,頭面理當搭配著戴,橋樑釵、金簾梳、梳篦、單股雙股,還有耳環,缺一不可。僅僅一隻單股釵,哪裡拿得出手?

「我戴一支就夠了。」萍萍指頭上給柳湛看。尋常哪有戴整套頭面的機會,感覺要買一套回去,可能就是壓箱底,代代傳。

柳湛沉吟片刻,抬手捏向萍萍耳垂:「好歹配副墜子。」

她有耳洞,卻從未見她戴過耳環,戴起來應該很好看。

在柳湛的堅持下,萍萍最終又挑了對鏨刻的金蜂趕花耳環,小巧精緻,匠心頗具,耳垂上勾著不能動的是花,下半截墜子是蜜蜂,萍萍當場帶上,走起路來蜜蜂亂舞,繞花采蜜。

出銀樓街上突然冒出許多人,捧著花燭、妝奩、衣匣等等,還有好些樂伶舞伎,吹拉彈唱,邊走邊跳,這群人都不走直的,柳湛怕萍萍被撞到,抬手護住,萍萍則伸手扶釵,怕剛買的釵子在混亂中遺失。

二人皆駐足,有倆樂伶留意到他倆,走過來繞二人表演了一圈,萍萍還沒反應過來,倆樂伶就搖搖擺擺繼續前行,接著,一頂飾綢繡金的花轎經過。

「是迎親!」萍萍激動地指給柳湛看,雖然沒有記憶,但她篤定自己從小到大愛看這,因為此刻心情就突然變得極高興,花轎走過去了,綠襴袍,羅花打馬的新郎官更在前頭,萍萍拉起柳湛往前跑,柳湛邊跑邊問:「你記憶里我沒迎過親嗎?」

「沒有。」人多,萍萍牽緊柳湛穿梭,「我只記得我們過拜堂。」

前方迎面過車,轎子堵住,方才繞圈的樂伶們都停著在等,倆樂伶還記得萍萍柳湛,見二人追過來,笑著走近吹奏,比方才賣力,一隻笙一隻嗩吶,隨節奏點頭揚下巴。

萍萍目光追隨樂伶,左右張望,不自覺咧嘴角笑,皓齒酒窩。

四、五舞伎也湊過來,圍著萍萍柳湛繞圈,今日大喜,人人春風滿面,嗩吶又熱鬧。萍萍情不自禁學舞伎扭腰、擺手、踏步,一曲終了前面仍堵著不得進,樂伶就掏喜糖要分給二人,一大把糖塞進柳湛懷裡:「討個彩頭啊,願我們今日的主顧也如您二位一般,夫妻恩愛,蜜裡調油!」

那糖給太多,從柳湛指縫漏出去一顆,他半蹲去接,口中辨道:「不是。」

他的正妻將由官家擬定,絕不可能是萍萍,且也稱不上蜜裡調油吧,如今仍有幾分做戲的成分。

倆樂伶聽見柳湛否認,相視而笑,他們天天迎親接親,見得多了,眼前的大官人口是心非,口嫌心愛——他們第1回 吹奏時大官人就緊張得不得了,始終圈臂護住小娘子,生怕她受傷害。

再則,他那雙眼啊,簡直是線追風箏,從那頭到這頭,一直長在小娘子身上。

還有,將才明明是嘴角揚起先笑了一下,而後才極速撇下,口稱不是。

前面路復通,樂伶舞伎們隨隊前行,萍萍和柳湛在路邊跟著走,到新郎官家門口,馬停轎停,圍觀的百姓一下子變多,萍萍光聽見裡面念詩攔門,求利市錢紅,但就是看不見,踮起腳也看不見。

她落下腳跟,心底嘆氣,忽覺後背一熱,竟是柳湛圈臂將她完全護在懷中。

「勞煩讓一讓。」柳湛護著她擠入人潮,「讓一讓。」

門裡門外,張燈結彩,正進行到克擇官望門「撒谷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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