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奴婢等級分明,穆凝姝屬於最底層宮女,從未伺候過貴人主子,更未見過真公主的生活。
她扮公主,純靠想像。
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剝大蔥,皇帝鋤地只用金鋤頭。
嘲笑人沒見識的笑話,此時化作具象。
和親那會兒匆忙,她緊急培訓堪堪十天,便踏上出嫁路途。
在這短暫時光里,她日夜苦學公主禮儀、外交辭令,以及草原部落風俗概要等等。
但一個金枝玉葉公主的養成,需要十五年的錦衣玉食。貴族女子吃穿用度細節,她無法像背書那樣快速掌握。
是以方才赫連煊看不上的那件衣裳,在她眼裡都算好東西。羊絨摸著挺舒服,到底怎麼個好法,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在中原時沒見過羊絨,在草原這幾年無寵不配用。
險些害她露馬腳。
赫連煊靠一手演技扮純良,謀朝篡位,她偏偏遇上這麼個行家,真是倒霉,以後務必多加防備。
她心裡這麼想著,身體卻扛不住睏乏。
短短一日內,先是選秀,繼而侍寢驚嚇,勞神費力。眼下被窩溫暖,他衣袍散發出的松枝清香令人放鬆。
縱然她希望保持清醒,眼皮卻不受控地沉重。在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她還謹慎地勸慰自己,無論是公主還是宮女,是個人都得睡覺。
這般一想,道理很是通暢。她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再度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穆凝姝躺在床榻內側,身上蓋了兩層絨毯。
這個位置……昨夜赫連煊是躺在這塊。
她不知何時滾到了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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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流傳著一個著名故事,《黑豆公主》。
故事說,從前有個王子,想娶公主為妻。很多女孩便冒充公主,妄圖當王妃。王子的辨別方式是在床墊下放一粒黑豆,只有嬌養長大的真公主,會因一顆黑豆硌得失眠,甚至因皮膚過於嬌嫩而渾身青紫。
穆凝姝聽一起做事的女奴們講過好幾次。
每次聽,她都忍不住驕傲,她就沒這些破毛病。
別說床下放顆黑豆,哪怕直接在床上鋪滿核桃,她都能睡得死沉。
很不幸,今晚過後,她再也無法為自己優良的睡眠質量沾沾自喜。
穆凝姝努力回憶探究,除了得出「因王帳太舒服而睡得特沉」這一結論,其他通通不記得。
她快速收拾一番,逃離寢帳。
出門時,聽到門口侍女竊語嘲笑。說是赫連煊一大早天沒亮就出了氈帳,臉色不佳。昨夜整一晚帳中都沒叫過水,可見那中原公主不會伺候,不得單于喜歡。
叫水這事,穆凝姝知道其意味。
從前老單于還在時,常叫雅曼侍奉,一晚上要叫好多次水。有次輪到她的朋友烏琪值夜送水,烏琪生病了,她還幫忙送過。
當時寢帳中的動靜……總之,肯定不是赫連煊和她昨夜那樣。
侍女們的閒話,有理有據。
穆凝姝抬腳朝馬場走去,她住處在那邊。
昨夜安排她侍寢,屬於外賓作弊。現在外賓待遇結束,生活回歸日常。識時務為保命秘籍第一條,她懂。
穆凝姝才到馬場,烏琪急切衝來,拉著她朝一馬廄去。邊跑邊要她救急:「銀霜難產,熬了整夜到現在都沒生下來。你來得正好,趕緊過去看看。」
烏琪口中的銀霜是匹純白色母馬,懷孕已久,昨夜忽然早產。接生是技術活兒,需要巧勁和經驗,碰上難產,就得厲害的老師傅上。偏巧老師傅腰扭了,下不來床。再堵下去,銀霜和小馬駒都活不了。
穆凝姝趕緊過去幫忙,半個時辰後終於卸下小馬駒,銀霜也得以存活。
安置好母子兩馬後,她和烏琪走出馬廄,坐到一處向陽小土坡上吹風曬太陽,去去腥氣。
烏琪這才想起恭喜她昨日中選,高興道:「雅曼打壓欺負咱們,如今恩寵到頭,大快人心。你時來運轉,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這邊——」說完,她察覺不對勁,「對哦,你都侍寢了,怎麼還回馬場?」
「此事說來話長……」穆凝姝打個哈哈掩飾尷尬,隨手撿根小木枝在地上亂畫,告訴烏琪昨夜之事。
烏琪聽完連連嘆息,痛心道:「多麼好的機會,真真是可惜。凝姝,你不中用啊。都脫成那樣了,你直接撲上去,把大單于按著親,綿軟身子貼上他,我就不信他把持得住。」
她盯著穆凝姝的臉幾秒,再次確定:「就你這張臉,正常男人都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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