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悵雪扶著一邊的牆,踉踉蹌蹌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
他懵懵的:「這……」
「今日起,你就不是干曜山的了。」耿明機說,「回你的別宮收拾東西,跟著他去玉鸞山。」
耿明機臉色黑得能滴墨下來。
他的話說得不情不願,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一般。
沉悵雪還是愣愣的。
這個場景,耿明機說出這句話的情景,他已經設想了無數次。可真當這句話來了時,他卻根本反應不過來。
一切不真實得像黃粱一夢。
他愣愣地把目光投向鍾隱月。
鍾隱月還是在笑。他歪歪腦袋,提醒干曜:「師兄,你還沒解命鎖。」
耿明機臉色更黑了。
他朝沉悵雪走過去,語氣慍怒道:「跪下!」
沉悵雪本能地就要聽話地跪下。
他雙腿剛彎下去,鍾隱月說:「哎,不跪。」
沉悵雪怔了怔,又停下了。
他看向鍾隱月,鍾隱月笑得眼睛都要眯起來了。
他說:「他如今是玉鸞山的弟子。打今日起,玉鸞山的弟子便不必跪師兄了。」
耿明機的臉色又青了。
沉悵雪茫然地看著他猛地攥緊拳頭,還氣得咬牙切齒,眉間都快皺出三道山溝來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沉悵雪就沒見過他的臉色似今日這般精彩紛呈。他迷茫地眨眨眼,又莫名其妙又說不出來地有些痛快。
雖然他完全不知出了什麼事。
可……耿明機居然不敢說一些打壓鍾隱月的話了。
「……師弟,不太合適。」
靈澤看不下去了,小聲地提醒,「長幼有序,還是……」
靈澤說話,鍾隱月是聽的。
他歪歪腦袋,思忖片刻,說:「師姐說的也是。以後該跪還是跪吧,不過今日他就不跪了。我也是在師兄跟前低了許多年的頭,換他今日從這裡挺直腰板走出去一次,不過分吧?」
鍾隱月笑眯眯的。
耿明機臉色更差了。
耿明機嘴角抽搐,瞧著是說不出話來,鍾隱月便轉過頭:「掌門,不過分吧?」
上玄掌門表情無波無瀾,頷首點了點頭。
「你今日立了大功,便聽你的吧。」上玄掌門說,「玉鸞也是心疼弟子。干曜,今日,沉弟子便不用跪你了。」
干曜長老要氣炸了。
沉悵雪見他雙眼怒得都幾乎要瞪出眼眶來了,握成拳頭的手也顫抖不停。
他以為這次干曜肯定要發怒了——可萬萬沒想到,耿明機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然後,轉頭,睜眼,惡狠狠地瞪向他。
「站起來!」他說。
沉悵雪默默地又站直了。
耿明機朝他伸出手。
他伸開手掌,掌心裡漸漸顯現出橘色的火光,那是他的靈氣。
一條火紅的鎖鏈慢慢浮現在空中,它正從耿明機的手中連接到沉悵雪的身上。
待它完全顯形,便隨著一聲脆響,碎成光塵,四散而去,消解於風。
沉悵雪渾身一抖,突然兩肩一松,身上輕快了許多。
耿明機放下手。
他臉色陰沉,回頭道:「給你了,滿意了嗎。」
鍾隱月笑著:「十分滿意。」
耿明機一甩袖子,轉身就離開。他從廣寒長老與靈澤長老之間擠出去,傘也不打,就直接進了雨幕中。
氣得不輕。
沉悵雪愣愣看著他離開,又愣愣看了看其餘幾名長老。
鍾隱月看向他,朝他一笑。
「跟我走吧。」他說,「以後,不在這破山頭受氣了。」
雨聲不絕。
沉悵雪怔怔望著鍾隱月,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輕輕地落了下來。仿佛是忽然沒了風,於是那本在風中飄搖無依的東西便終於平平安安地落到了地面上。
外頭的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入了夜也還在下。
沉悵雪的東西沒有多少。回了別宮後,他帶上了一些隨身法器,就跟著鍾隱月離開了。
鍾隱月身上傷多,沉悵雪是把他背起來,回了玉鸞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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