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睜眼,沉悵雪就感受到了耿明機的視線。那雙眼像兩把劍,直勾勾地割著他的皮肉。
耿明機放下小酒杯,拿起案上精雕玉琢的黑玉鳳鳥紋酒壺,從案後走了出來。
他腳步緩緩,一步一步慢慢悠悠,散步似的朝他走了過來。
耿明機邊走邊冷聲道:「你邱師弟說,為師深陷牢獄時,你跟那個廢物花瓶寸步不離,還在他們二人受妖攻擊時袖手旁觀?」
沉悵雪眼皮都沒抬一下,一個音節都不回。
「問你話呢。」耿明機不耐道,「啞巴了嗎?說話!」
「師尊想聽什麼?」
沉悵雪說了話,眼皮卻仍是一下都沒有抬。
「啊?」
「不論我說什麼,反正最終都是一個結果。」沉悵雪說,「師尊要打便打吧。不論說什麼,您下手都不會輕的。」
在耿明機書案旁幸災樂禍看熱鬧的邱戈沒想到他這次這麼硬氣,愣了愣。
耿明機臉色一黑。
他聲音陰森下來:「你承認了?」
沉悵雪不回答。
他閉著雙眼,好似根本不把眼下的事兒當一回事。
耿明機勃然大怒,揚手將手裡還有小半壺酒的玉酒壺猛地摔到沉悵雪腦袋上。
沉悵雪哆嗦了一下,沒叫也沒喊。
酒壺的玉碎片嘩啦啦掉了一地,有許多都落到了他的白衣上。
他的額頭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鮮血混著酒液一起從臉上淌下,也滴滴落在白衣上。
沉悵雪仍然不動,雙眼依然閉著,只是眉頭輕輕皺起。
他還是痛。
耿明機大發雷霆:「欠管教的下賤東西!!」
「是誰把你從那死人堆里撿出來的,是誰把你養到這麼大的!?忘恩負義的畜生……在農家院裡養頭豬都還能吃幾天,養你竟是白養,什麼都撈不著!!」
「我費了這麼大力氣,法寶也好仙劍也好,什麼好東西都塞給你……你反倒跑到別人山頭上,為別人排憂解難!養了你近百年,到頭來給那廢物花瓶做了嫁衣!?」
「幾天不管教你,你竟這般離經叛道!?」
耿明機向他抬起手,幾乎是怒吼出來,「命鎖!」
沉悵雪猛然睜開眼。
他本能地恐懼起來,渾身的汗毛都立即倒豎。
發涼了一瞬的身體裡,瞬間翻騰起熾熱的火海。
他整個人被捲入其中,仿佛要由內而外地被全部活活燒爛。
與剛剛完全不能一同而語的劇痛襲遍全身。沉悵雪張開嘴,一聲慘叫剛要出來,耿明機又將手一橫,手指一彎,仿若隔空掐住了他的脖子。
沉悵雪渾身劇烈一抖,真有一股力氣將他的脖頸狠狠攥住。
他的慘叫和本就變得稀薄的呼吸立即全被掐死在喉嚨里。他仰起頭,張大嘴,努力地想要呼吸上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空氣。他伸著雙手,卻根本不知該抓住哪兒才能掙扎出一絲生機,於是就那麼滑稽地在空中亂揮。
片刻,耿明機鬆開了他,手又往下狠狠一按。
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沉悵雪又立刻咚地一聲,重重砸到地面上。
他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就那麼一陣陣動彈不得地痙攣著。
耿明機收了手,甩了甩,仿佛手上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他涼薄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沉悵雪,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來,轉身走向宮外:「掃了。」
竇嫻知道他說的是那些酒壺碎屑,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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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明機回到干曜山後,因著掌門下的那些禁令,不能再傳道授業,這幾天便不得不清閒下來。
第二天一早,他讓人把躺椅拉到前院中,拿了個毯子過去,在早春晌午的陽光底下曬了會兒太陽。
沉悵雪昨晚又在這兒受了一整晚。早晨耿明機一醒,便叫人將他扔到了柴房那邊去。
他連站都站不起來,耿明機便叫人拖在地上拖著走。
反正不是個人,當成塊抹布都沒事兒。
沉悵雪被人帶走了。
眼不見心不煩,耿明機心裡痛快多了。
「兔子就是不知好歹,」他嘆著氣,「不認主。」
邱戈在一旁的石桌子上為他溫茶,聞言笑道:「或許只是這一隻不知好歹。」
「說來也怪,之前從不敢忤逆我。」耿明機皺眉納悶起來,「這些年,我明明將他教養得很是成功,逆來順受極了。從不敢忤逆我,聽話得很,唯我是從,當真跟條狗一般好使。近來不知道是怎麼了,竟敢三番五次同我對著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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