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真有如江南春意般令人心神蕩漾。
鍾隱月被他笑得心中猛一顫,支支吾吾了幾聲:「那你是信我了?」
「不信。」沈悵雪說。
鍾隱月如遭雷劈:「為什麼!?」
「長老見諒,實是長老所言之事過於荒謬。」沈悵雪低頭拱手,又向他行一禮,「師尊待我極好,此事我還需斟酌一二。」
這還有什麼好斟酌——
鍾隱月內心抓狂,又轉念一想,也有道理。
畢竟乾曜裝得很好。在這個剝皮沈悵雪的爆雷劇情點出現之前,他甚至還是公認的好師尊。
「玉鸞長老也莫憂慮。長老助人之意情真意切,悵雪心中明白。」沈悵雪起身來,一張臉上掛上了眯眯眼的笑,「長老所提之事,我自當放在心上,日日留意。」
「況且,長老所言若屬實,悵雪也不能即刻就離開。」
他這麼一說,鍾隱月才明白過來。
對哦。
他是乾曜的首席大弟子,這裡又是天決門。若沒有一個正當理由辭師,就這麼莫名其妙失蹤了,怎麼都解釋不過去。
況且修道的誰都會卜卦,沈悵雪人在哪,去了哪,又是為什麼走的,卜上一卦,都能知道個大概的方向。
若想離開,必定得給自己安排一個絕妙的金蟬脫殼之法才行。
「我的意思,看來長老已然明白了。」
沈悵雪說。
鍾隱月才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已經全寫在臉上了。
他不太自然地輕咳幾聲,收拾好表情:「那,你心裡有數就好……方便問一下,今日是什麼時候嗎?」
沈悵雪並未訝異,平靜答道:「炎序十二年,寒月初十。」
「那還有三年。」鍾隱月嘟囔了句,「還好,時候還早。我也理解你不信我,畢竟乾曜確實對你好過。但既然你願意信我一點,回去之後就留意一下你師尊。」
「我知道你,了解你,你不傻,定能從蛛絲馬跡里瞧出不對來。若有掛心之事,隨時都可以來玉鸞宮找我。你想知道的事,我大約都知道答案。」
聞聽此言,沈悵雪再次向他深深行了一禮。
他低著頭,聲音莫名沙啞:「謝玉鸞長老關心,弟子感激不盡。」
第4章
沈悵雪沒選擇走。
他沒走,但瞧著對鍾隱月的話也算是信了一半。
鍾隱月的說服也不算完全失敗。
但沈悵雪說的不無道理。如今冷靜下來再細想想,就算沈悵雪能走,鍾隱月自己作為玉鸞長老,也不得不留在這裡,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穿都穿了,事情已成定局,他就得當好這個玉鸞長老……
鍾隱月一路思忖著,御劍回了玉鸞宮。
儘管心中都明白,他卻仍然是有些挫敗。他唉聲嘆氣著推開門,一進宮就看見自己家四個孩子齊齊整整地圍在爐邊烤著火。
玉鸞宮內很大,裡頭深處有一四四方方的矮榻,能供數十人圍坐。
榻中央挖空了一塊,那處能用來生爐火。
此刻,四個弟子正坐在那裡。
見他回來,溫寒趕緊起身下榻:「師尊,您回來了。」
鍾隱月淺淺應了一聲,算作回答。
蘇玉螢也從那邊站起身來。兩人下榻走來,一人幫他脫去身上毛裘外袍,一人拿起牆邊上的毛撣,幫他拂去剛一路來回身上積下來的雪。
被人這麼身前身後地伺候一頓,鍾隱月頗為不適應。
但記憶里這裡一向如此,這是師生禮數,他也不好推脫。
兩個弟子把他迎進屋裡。
溫寒道:「師尊,您是去找沈師兄了嗎?」
「嗯,找他有點事。」
鍾隱月說完,伸手推了推他的後背,往爐火那邊扭扭頭,示意他別多問,過去老實烤火。
溫寒心領神會。他把鍾隱月的毛裘掛到牆上,乖乖回去爐邊烤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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