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湄在他緘默的空當,充分展現了一番何為冷心冷情——她手上一推,門樞吱呀,不待人反應,扭身便跑出了門,再一氣呵成地哐當關上。
身後有依稀的足音傳來,但顯然磕磕碰碰,該是藥效燒到了實處。只要她發足跑開,等閒應該是追不上她的。
雲湄聆聽著逼近的腳步,走也不是,不走又不是,心下惴惴不安,一時踟躕極了。
也是沒成想,剛打起瞌睡,便有人即刻送了枕頭來。
——她甫一出門,便迎面撞上了楊名伶。
對方換了一身極為輕薄的軟綢衣衫,一條纖細絛帶束出的綽約柳腰若隱若現,一打上照面,便輕盈地朝雲湄福了個身,軟言慰問道:「妾有些擔心,便冒失追上來了,還望恕罪……」說著,往門縫張望了一眼,憂心忡忡地問,「雲大人還好嗎?」
雲湄也不是傻子,連環套都下到跟前來了,再窺不出端倪,那真是白活了這十幾年。
是以,雲湄不敢輕易放這名伶進去。
但不換旁人來,她就要賠上自己了。
……可她是人婦啊。
雲湄一時間進退失據,很有些委決不下。
「進來!」裡頭乍然傳出一聲。
有眉來眼去在先,那楊姓名伶有這份深以為裡頭那位是在傳喚她的自信,掩掩唇羞澀一笑,從善如流地進去了,臨行前還感激地沖雲湄這位正牌女伴道了身謝,感念她的寬仁相讓。
雲湄欲言又止,在門外糾結著站了片刻,最終還是狠心走開了。
——倘若那名伶當真對他圖謀不軌,還有無處不在的冬鋒呢,還輪不著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憂心他的性命。
如此一想,雲湄益發放下心來。
也不知那酒是什麼貨色,她方才只是在雅間裡與他共處一室不過半柱香,灌水時同他氣息交織地聞見了少許酒氣,當下竟也開始渾身不自在起來。
今日貴客包場,這一條廊道,俱都是供人休憩的。雲湄隨意推開一間,掩門坐下,閉目凝定半晌,仍無法忽視遊走的火苗。
她跌跌撞撞站起身,扶著牆壁繞到屋內的繡屏後,擰開導水的竹閘,放了滿缸子的涼水,繼而毫不猶豫地抱著臂膀浸泡進去,從足尖到肩頭,冷冽的清水一寸寸漫上來,最終乾脆把頭臉也悶進水裡,這才好受不少。
可惜不待她徹底放鬆,外間陡然傳來了莫大的踹門聲,伴隨而來的嗓音,除卻難以掩蓋的喑啞,還含有一種切齒痛恨的滋味:「——雲、湄!」
第97章 冠妻姓(十七) 抵死糾葛。
雲湄將將從水中探出半個身子, 乍然聽見大力踹門聲,滿以為來了什麼賊人,整個人便是一激靈, 慌手忙腳傾過身子, 抄起不遠處小几上的燭釭, 渾身繃緊,作出禦敵的姿態。
但她復又細想, 這道連名帶姓的怒喝之聲,好像……來自雲大人?雲湄稍稍鬆了口氣, 少頃,身子卻愈加僵直了。
這人的到來, 著實與賊人倒也沒什麼兩樣。
抑或再直言些, 雲湄倒還希望是賊人呢。
驚惶的空當, 雲湄不由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刻漏,心中飛速盤算著:那楊名伶進去,分明還不過半柱香的辰光吧……難不成,他這便完事了?
不待雲湄細想,一道步伐不穩的足音, 窸窸窣窣地來到了屏風後, 旋即, 毫無停頓地,一雙黑幽幽的瞳眸漸次顯現出來, 其深邃程度,便連葳蕤的火光也無法浸染半分,眼中情緒始終深如淵海,教人難以分辨。
雲湄呼吸一窒。
對方很快逼近了浴池。
少頃,耳畔響起水聲嘩啦, 他抬起腿,邁入其中,一步一步地朝她貼近。
雲湄被他那雙仿若點漆的眼睛盯得發毛,心下萬分惴惴,鬧不明白他這滔天的怒火究竟打哪兒來。她的指節益發攥緊了手中的燭釭,調轉分寸,瞄準了他,嘴裡卻在討好地慰問道:「大、大人,你……你身上好受些了嗎?你不會這麼快就——」
咕咚一聲,手中充作兇器的燭釭被他輕而易舉地無情挑走了,不待反應,便摔落在浴池之中,火光頃刻間湮滅了個乾淨,惟余灰黑餘燼於冰水之中載沉載浮。
雲湄驚怕不已,雙手立時改為抱臂,環脯衛護。方才為了消滅體內的火氣,她整個人都沉入了冷冽的涼水之中,身上的衣裳全數被濡了個透,現而今濕淋淋地貼在四肢軀幹,不消看,都曉得定然是十分不雅的,也很容易勾起人的綺念。
思及此,雲湄打算再次沉入水中,只待漣漪一起,水影綽約,應當再瞧不出什麼。可是她還未曾實施,後脖便即刻被掌住了,身子連帶著一晃,強行被掐去他的跟前。
這一霎那,二人呼吸相聞。
雲湄忐忑極了,越發屏氣凝神,錯開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將目光偏向別處。須臾,復又垂下眼帘,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他的狀況來——衣襟散亂,腰封早便不知去了何處,胸膛起伏著,淺淺的水紅在肌膚上一路蔓延開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將將才歡好過一場,這才尤帶了餘韻的痕跡。
雲湄定了定神,十分希望是後者。應當是她多心了,他看起來似乎已然紓解過了,當下並不是來找她解藥的,只是有些生氣,算帳來了而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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