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湄這便曉得了,她這陣子老不給他回信,興許喬子惟以為她在惱他讀書慢,生了疏遠的念頭,不再把他當一個落葉歸根的歸宿。他這才急著放棄入六部歷練的機會,自甘平凡地請纓洞庭。因為他知道,她最後是要回洞庭生活的。他及早在那兒打窩,興許她才會繼續考慮他。
雲湄看著看著,眼裡漾出零星笑意來,淡得很,有幾分不贊成的譏誚意味。這表兄啊,明明比許問涯還要大上幾歲,卻仍這麼毛毛躁躁的,稍微一陣子沒搭理他,他自個兒就失張失致了,甚至還意欲舍掉大好的遷升契機。
雲湄很不看好。至時候若是地方上經略失利,夫妻兩個柴米油鹽一有什麼過得不舒爽,保不准要翻舊帳,賴到她的頭上。她不打算盲目相信誰的人品,哪怕這個人是表兄。眼下濃情蜜意,將來正經過起日子來是副什麼樣兒,誰又能預知得到。
於是雲湄當即借了明湘掩在袖籠中的、一般用以隨時隨地書寫手札的筆墨,稀稀落落地給喬子惟回了一封信。信上對他意圖中斷學業、赴任洞庭一事渾不表態,只說了說杜撰的近況,例行關心了一番表兄身體上的康健,便就此收筆結信,隨手交由姜姑姑,托她周轉,旋即自行往清源居去了。
路程中隱然傳來幾聲鷹唳,雲湄大為生怪,疑心自己聽錯。這今陽城裡大多儘是些雀鳥和老鴰的啼叫,這類清亮的鷹唳,應當唯獨郊外才有才是。
雲湄不無奇怪地揉了揉耳朵,待得踏進清源居,眼帘隨意一抬,下一霎那,便愣在了原地。
只見不遠處的窗格子下支起了一架橫杆,上頭站著一隻翅膀耷拉的鷹隼,其皮毛油亮到了詭異的程度,雙瞳淡綠,尖喙彎利,一雙長翅揮動之下,傳出陣陣依約的藥香。
雲湄對它記憶猶新——
它是客船驚變之際,帶領刺客涉江而來的那隻藥隼!
窗邊的年輕公子長身玉立,修長的指骨間或微微錯開,拋下幾粒吃食。而那藥隼,早便失了曾經的赳赳氣派,此刻正伏小做低地聳著翅膀,從架子上走來飛去,氣勢極弱地去叼含那些紛紛揚揚的食料,偶爾小心翼翼地嗚咽一聲,將腦袋伸至許問涯手掌下,轉來轉去地祈求他的愛憐,渾然沒有半點屬於鷹隼的銳利氣度,倒像只
被馴服的慫雞。
「太太回來了?」旁邊有丫鬟挎著浣衣木桶路過,見雲湄立在院門口,遲遲不邁過門檻,有些疑惑地出聲問了一句。
在西窗下的許問涯循聲看過來時,明湘亦適當推了推雲湄的脊背。
此時此刻,雲湄心腔裡頭仿佛揣了只驚惶的鹿,撞得她連耳畔都是一陣連綿不絕的蜂鳴。
……昨日才見過元狸,她很難不多想!
經明湘悄悄搡了一把,這才恍然記起,客船事發後,許問涯連夜吩咐舵手在羽州就近泊停,又在驛館之內見了弈王,二人著意調查此事,應當打算以此對付憲王。
和她無關。
袖下險些絞成麻花的手,攥了又松,須臾,雲湄提步走入院內,扭頭掩飾未能及時歸整的神色,垂下眼睛,盯著門檻兒處石縫裡生出來的雜草,拿那丫鬟打哈哈道:「你閒時給這兒除除草,近來雨水多,瞧這瘋漲的架勢,一日不修理,檻兒都快教它淹了。」
丫鬟順著她指尖所向,抻著脖子瞧了瞧。怪道太太在外頭停了那麼久的步子,果真一進來,草尖便趁機擦過裙裾,在鮮麗的布料上塗下老長一串兒濕。滑的污痕,多不體面。當下連忙一迭聲應喏。
雲湄也藉機整理好神情,如常地拾級而上,從明堂走進西間,打眼見了那藥隼,做出了最符合她身份的反應。
就見她先是沖許問涯十分家常地調笑,「郎君近來閒了,有豢養家畜的空當了?」話語間移近幾步,這才驀地瞧清那鷹隼的真面目似的,起先臉上帶著辨認的茫然,隨即目光一定,仿佛倏而想起什麼,匆忙掩唇退開兩步,驚愕得很是語無倫次,「它——它、它不是……那日船上……怎會在郎君這裡!」
「娘子別誤會,只是被我收用了而已。」許問涯見她驚惶,一個揮手,令那藥隼愈加低下脖頸,「已然馴服了。娘子摸摸看?」
雲湄一瞧見它就渾身不舒坦,哪裡還能產生上手摸的念頭,趕忙疊聲推拒了。許問涯見狀,只得無奈地朝那藥隼嘆說:「你還真是個沒人喜歡的傢伙。那你走,走遠點,別嚇著她。」<="<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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