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袖眼皮一抬。
院門處,陳樾兜著什麼東西邁入。
流彩朝陳樾迎了幾步。
看清那東西,流彩站定,回頭喊棠袖:「小姐,這……」
話音未落,棠袖已放下茶盞從屋裡出來。
「你從哪兒弄的,」有血,棠袖沒靠近,隔了些距離問陳樾,「幹什麼往我這兒帶,我可沒有飼養猛禽的經驗。」
陳樾道:「我要下山的時候聽見它叫,就進林子找了找。」
他往前一遞,棠袖沒接,飛快退後幾步,生怕遲一點就被啄了。
誠然,陳樾兜著的是只海東青。
白羽棕斑,看體型應該剛成年不久,爪子翅膀皆血淋淋的,傷勢不輕。因為受傷,那雙眼瞳不管盯著誰都顯得格外凶銳,可身體卻老老實實地呆在陳樾手裡並不掙扎,十分安靜,估計有被人馴過,只不知是被丟棄還是自己逃出來的。
海東青說來是猛禽,性凶食肉,然大明之前的幾個朝代卻對其頗為喜愛和推崇,譬如李唐皇室直接設立鶻坊,專用於進行對海東青的馴養。及至大明,東北女真人曾向成化皇帝進獻兩隻海東青,卻遭成化皇帝拒絕,之後更是不允許進貢花木鳥獸,海東青由此在大明境內不太常見。
像棠袖,即便背靠生意遍天下的富商外公,她也沒怎麼接觸過海東青。
此刻她站在安全的地方,半是稀奇半是嫌棄地看海東青沖她張開鉛灰色的喙,叫聲微弱得幾近於無。
真不知這麼虛弱的叫聲陳樾是怎麼聽見的,這傷勢,再耽擱半天恐怕就沒命了。
棠袖對陳樾道:「你不如帶去錦衣衛。」
錦衣衛里能人多,肯定比在她這兒養得好。
陳樾搖頭。
「錦衣衛里都是大老粗,沒你的人心細。」
棠袖嗤了聲:「你就瞎說吧。」
據她所知,錦衣衛里有人繡花繡得比名滿天下的繡娘還精細,大老粗還真沒幾個。
說話間,海東青動動翅膀。
沾染髒污的白羽下粘連著的全是血,棠袖頓時更嫌棄了。
不過等陳樾再次將海東青過來她時,棠袖還是沒忍住,小心地避開傷處摟住,叫流彩去取紗布和藥。
流彩依言去了。
經過陳樾身邊時,流彩略略停滯了下,低聲道:「方才小姐讓人請侯爺過來吃飯。」
陳樾聽罷,沒說話,只微微頷首。
流彩加快腳步去取藥,深藏功與名。
第16章 耐心 半刻鐘。
陳樾連海東青那麼微弱的叫聲都聽得見,當然聽見山坡下有人喊他,也猜到是棠袖讓人喊的他。
自和離後,陳樾已經有一個月沒怎麼跟棠袖相處,又豈會錯過和棠袖一起吃飯的機會?只是他尋思空著手去,和不空著手去,區別實在太大,他還記著棠袖走前特意說的那句不帶他,想來他若一喊就過去,飯桌上的氛圍多半不怎麼樣。
不如另闢蹊徑,讓氛圍好點,這樣遲到吃剩飯他也樂意。
所以當時他沒露面隨人下山,而是循著叫聲找到獵戶設下的陷阱,救起誤入其中的海東青才趕過來,果然棠袖面上雖嫌棄,卻仍接手救治。
——這倒是棠袖一直以來的習慣。
不論是諸如海東青這類走失受傷的動物,還是父母家人去世的,但凡她碰見了,又或者僅僅只是聽說了,她都會讓人儘快查明情況,確定情況屬實,就吩咐手下置備必需品前往,然後該救的救,該放生的放生,該送去慈幼局的送去慈幼局,種種安排任誰都說不出半個不好來。
便也正因常年施行善舉,又每每都在賑災時捐出大筆銀錢,好幾次緩解朝廷的燃眉之急,皇帝一向對棠袖喜愛有加,包括以前曾當著陳樾的面罵他怎麼娶這麼個不尊禮法、放浪形骸之女子的言官也未再說過棠袖壞話。
放浪形骸怎麼了,棠袖自己憑本事求來的旨意,又沒攛掇其他人有樣學樣,皇帝太后都沒說她什麼,如此,誰能置喙?
旁的世家貴女倒是尊禮法,可全北京的貴女們加起來也不見得有棠袖一個人捐的多。
「這爪子都快斷了。」
流彩還沒回來,棠袖不敢有太大動作,怕加重海東青傷勢,也怕海東青啄自己,只得用眼睛打量,很快發現海東青的右爪似乎不太對。
她抬頭朝正在吃她剩飯的陳樾示意了下,驗傷這方面還是由專家判斷比較精準:「我怎麼瞧著不像它自己弄的?」
陳樾擱了筷子走近,一眼便道:「是被人拿鈍器一點點磨的。」
不止爪子,它身上除去誤入陷阱的幾處擦傷撞傷外,餘下全是人為。
棠袖咂舌:「這麼狠。」
她摟海東青的姿勢不由更加小心。
雖然很心疼海東青遭受虐待,但也大致能猜得出它應當是被原主人折磨後故意丟棄,尋常鳥販可捨不得扔羽色這麼好的搖錢樹。
原本棠袖還想著派人去鳥市問問這海東青是哪家鳥販賣的,她出錢買了,現在卻直接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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