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夢見了什麼?」
棠袖不答。
她表情沉著地回視,他查到的這點並不足以讓她露出破綻,已婚女人睡不好實在太正常了,他還有別的話沒說。
她在等。
等他掀開最後的底牌。
陳樾再道:「我審了侯府那幾個伺候你的丫鬟,她們說你夜裡睡覺不許留燈,不許見光,就算醒了也不讓人點燈,可你白天分明又能曬太陽。直到她們回想起來,自從你讓流彩守夜開始,你再沒進過廚房。」
身為侯夫人,棠袖自是不必親自下廚的。
但她喜好享受,偶爾還會心血來潮去廚房看她點的菜做得如何,抑或是叫廚子照她的想法嘗試新菜,每每這時她能一直呆在廚房,她甚至還會自己動手燒火。
所以:「你怕火。」
陳樾語氣篤定。
棠袖還是不答。
但陳樾知道,她承認了。他對自己接下來的猜測更有把握。
陳樾瞥一眼四周。
殘陽如血,大片大片的晚霞靜默蔓延,似要將熾烈顏色染遍整個天穹。天色逐漸暗淡,莊子裡不少地方都陸陸續續點了燈,唯獨溫泉這兒沒人過來,好像棠袖不需要一樣。
陳樾重新看向棠袖。
餘暉映在她眼底,似有火焰燃燒。不期然的,她閉了下眼,那叢火便消失了去,她表情依然是沒有變換的沉著,她還在等他後面的話。
陳樾朝她走出一步,兩人離得更近了。
他身量高,微微低頭看棠袖時,寬闊的胸膛幾乎要貼上她鼻尖,雄性獨有的侵略氣息撲面而來,全方位壓迫她的呼吸,教她不能躲避分毫。潮濕水汽在兩人周身環繞,打濕髮絲,濡濕睫羽,須臾凝成珠淚從她眼尾滑落,熄掉最後一絲火光,陳樾動作自然地抬手,替她抹去水痕。
他再低了低頭,以幾乎要吻上她的距離,輕聲問:「你夢裡發生了什麼,讓你這麼害怕?」
怕到不顧一切也要離開他,離開侯府?
她是覺得,他護不住她嗎?
陳樾於是不容置疑道:「你是夢見你被火燒死了,還是我被燒死了?」
棠袖驟然屏住呼吸。
更重要的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聲音更輕了,眼睛也更紅,似在哽咽。
「我不是你的夫君嗎?」
第8章 翻牆 別人。
他們拜過高堂,敬過天地,聖上親賜她誥命,世人皆知她乃江夏侯夫人,她是他唯一的妻。
陳樾以為,夫妻三年,棠袖該信任他的。
可她沒有。
她從頭到尾都瞞著他,不讓他知曉分毫,完完全全將他排離了出去。
陳樾低頭看棠袖。
離得太近,他只消稍稍抬起手臂,就能將她圈住,像以前每次抱她那般擁她入懷。但他沒動,只是這麼靠近著,等待她屏息之後的反應。
陳樾知道他猜對了。
也知道她或許猶豫過,或許遲疑過,但終究還是擔心夢裡的變故在現實上演,所以她什麼都沒和他說,逕自離開了。
更知道即便如此,他也拿她沒辦法。
他前半生順風順水,仕途亦堪稱坦蕩,勾心鬥角玩弄權術皆不在話下,唯一的跟頭,是栽在棠袖身上。
他見她第一面,就很喜歡她。
喜歡到得知她偏好,他便尋得幾近失傳的食譜,讓人送去棠府做給她吃;成婚後,得知她還收集名木,他便覓得近乎絕跡的木料,叫人打磨完畢送給她玩。
她要什麼,他給什麼,就算她沒提,但凡他能想到的,他也都給了。陳樾自認過去的三年裡他做得還算超過及格線,可為什麼她連一個夢都不肯同他說?
她就這麼不信任他?
所謂夫妻,不該是相濡以沫、松蘿共倚嗎,可為何……
「不是。」
棠袖終於開口。
簡簡單單兩個字,便教陳樾像從懸崖一腳踩空般,心都缺了一塊。
他下意識捉住棠袖的手,咬著牙,一字一句問:「不是什麼,你不認我這個夫君?」
三年夫妻,在她眼裡竟什麼都不是嗎?
陳樾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他抓著棠袖的手分明連指尖都在用力,可棠袖卻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般,兀自搖頭,重複道:「不是。」
她似乎想到什麼,剛剛在陳樾步步緊逼之下也仍顯得沉靜如水的表情忽然變了,仿佛有烈火在她身體裡灼燒,燒得她五內俱焚,倍感痛苦。她嘴唇微微顫抖,呼吸也抖,卻語氣堅定地道:「不是這個。」
陳樾心裡一松。
不是就好。
旋即他的手被棠袖掙脫開,她還順帶推了他一把。
陳樾沒抵抗,順著她的力道後退半步。
這半步拉開兩人距離,棠袖微微鬆口氣,方才瀕臨崩潰的情緒迅速恢復正常。
好險。
差一點就沒堅持住說了。
可夢見過那麼多次,棠袖很清楚,最不該知道的人就是陳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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