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累月像個盲人一樣生活著絕非易事, 阿音小小年紀卻已經模仿得爐火純青,連朝夕相處的爹娘都騙了過去。
原來是因為,在她還沒完全記事時起, 阿姐便開始用極端的法子訓練她,將保命的做法刻入她的本能。
連五六歲的阿音自己, 都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裝瞎。只是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要這麼做, 而她下意識聽從那個聲音。
若不聽, 便會有很疼的懲罰。
再後來, 阿音得知活人祭祀的真相,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自己這麼做的緣由。
隨著她一點點長大,這些東西便已經深入骨子,成了習慣——而習以為常的東西,是最容易教人忽略的。
直到阿姐死後。
那張笑靨在阿音的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從未細想過一切的小姑娘, 開始逐漸記起了零碎的往事。
阿音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 然而那滋味令幼小的她難以承受。
原來阿姐是愛她的。
原來阿姐在那麼久以前便為她打算著。謀劃著名;而她卻拋棄了阿姐,只顧自保, 安心苟活。
她甚至出於害怕逃避, 一直催眠自己阿姐是願意的。
阿姐不願意。
其實她早該知道了。
朝夕相處, 她怎麼會感受不出來, 阿姐對那傳言中的山神並不熱愛、也不虔誠。
她含笑赴死, 不是如願以償祭了山神, 而是因為她心裡是滿懷希望的。
阿姐在這吃人的大山里能懷著什麼希望?
她唯一牽掛的, 唯有年幼的妹妹。
於是——
愧疚、自責、悔恨……伴隨著逐漸回想起來的細碎, 排山倒海般將小小的阿音淹沒了。
也許是出於痛苦,也許是為了喘一口氣,她自欺欺人地將這些記憶重新埋回了腦海的最深處, 表面上好似不再想起,心中的結卻越擰越深。
最終擰成了逃不脫的深繭。
直到兩年後,曉羨魚在神棲洞中的那一問,將她刻意塵封的回憶連皮帶肉、再度勾出。
——落得鮮血淋漓。
*
心繭中,兒時的畫面最終如泡影消散,阿姐不見了。
周遭浸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曉羨魚什麼也瞧不見,只能聽到阿音的聲音。
她說:「我該死。」
「我該死。」
「我該死。」
「我該死……」
一片虛無中,只有機械的話音迴蕩不休。
曉羨魚知道自己來到了心繭的最深處,此間是由阿音的心結和執念織成的迷局——
覺得阿音該死的人,是她自己。
如若沒有她這個牽掛和累贅,阿姐那樣聰慧厲害,完全可以拋下一切自己離開的。
阿姐的命為她而喪,她偷走了阿姐的一切,是世上最惡毒最不配活著的人。
無頭女鬼的詛咒,是阿音對自己的詛咒。
無頭女鬼的怨恨,是阿音對自己的怨恨。
那麼無頭女鬼究竟是誰——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起初見到纏著阿音的無頭女鬼時,曉羨魚便覺得奇怪。
倒霉鬼說,她的身上執念深重,鬼氣卻微弱。
通常而言,只有不成形的碎魂遊魂才會鬼氣微弱——比如死後的趙錦寧。
倒霉鬼還說,盈山壓制陰鬼。
死在這裡的人魂魄凝不成形,即便變成鬼了也被壓在地底下,無法出來作祟,於是便成了曉羨魚初上山時所見到的模樣——分明陰氣沖天,卻又透著古怪的平和。
先前那車夫說,外頭夜夜都能聽到這山上的幽幽鬼泣,多半是百姓誇大胡謅的。
無頭女鬼身上的種種矛盾,只有一個解釋。
從來便沒有什麼不散的陰魂。
滿懷怨恨的鬼魂不是阿姐,是阿音對自己的懲罰。
並不是姐姐化作怨鬼回來糾纏妹妹,而是妹妹的執念生生將姐姐支離的殘魂從地底下拽了回來,捆束在身邊,久久不得安息。
世間鬼物,除了人死後怨念不散而成的,還有一種,那便是活人化鬼。
活人化鬼極少見,只發生在高階修士身上。通常是一個人生了心魔,偏執太過才墮落成鬼的。世人稱之為鬼修。<="<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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