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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桑感覺到有人匆匆御劍而來,落在她身後,她頭也不回的道:「走開。」

身後的人動了動,但沒有走開。

鹿桑狠狠蹙眉,不耐煩的回過頭,卻發現身後站著的人是宴歧——男人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陰影將他籠罩,背著光,惟獨那雙眼,鹿桑這才發現,原來宴幾安的雙眼和眼前的人如此相似。

情緒一下子湧上來,太過於飽脹以至於無法消化,在宴歧沖她微微一笑的時候,鹿桑突然被喚醒了屬於鹿長離的記憶——

平原,曠野星垂下,風拂過碧綠的草地,盤腿坐在大石頭上手握樹枝、滿臉慵懶笑意的男人,站在一旁抱著劍沉默不語的少年。

「你來……做什麼?」鹿桑問。

她一邊說著,手已經無聲地挪向腰間的伏龍劍——這一切被男人看在眼裡,目光閃爍後有寒光凝聚,最終他選擇無視了她蠢蠢欲動的手,模樣放鬆地揚了揚下巴,嗤笑一聲。

他這般冷漠又蔑視的樣子讓鹿桑更加憤怒。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如此冷漠——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他們三個人,在那個小院子,安然避世,與世無爭……

直到某日,他帶回了那把據說得到它就能得到一切的神兵利器。

東君。

自從她出現,一切都變了。

在鹿桑目光千變萬化中,男人只是抬手在懷中摸了摸,最終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落有宴幾安字跡的宣紙飄落在她的眼前。

鹿桑拾起來飛快地看了一遍。

抬頭再望向宴歧,後者臉色依然平淡:「看完了?有什麼想說的嗎?」

鹿桑笑了笑:「挺有想像力。南扶光寫的嗎?」

宴歧挑了挑眉,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思路——

他是不知道,南扶光學宴幾安的字確實學的爐火純青。

在鹿桑來雲天宗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看過雲天宗大師姐的日常,替雲上仙尊回復一些不重要的仙盟信函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當時鹿桑羨慕又嫉妒,也偷偷學習過臨宴幾安的字。可惜學的不像,後來發生那麼多事,這事兒也算是個小插曲,不了了之。

「我是不會信的。」

鹿桑將那封遺書撕毀,最後一段一字一句歷歷在目,無論真假,刺得她眼睛法疼。

「如果你們想用這種把戲來破壞我的決定,那至少做的像一些,別最後還忍不住,把信件弄得像是他還有話對她說。」

真是可憐,又很可悲。

那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的模樣,不敢想信自己的信念是騙局,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夫君在離去前不曾留給自己只詞片語,更不敢相信無論是宴震麟還是宴幾安,眼中或許從未看見過她。

他們走到一起,只是因為沙陀裂空樹,如今,樹也是假的。

「我就說了,誰來送這封信,結果都一樣。」宴歧開口,語氣諷刺且無奈,「還不如讓我喝完那口南瓜粥,作為一個路人來看熱鬧。」

他的陰陽怪氣,哪怕是這會兒氣的渾身發抖的鹿桑都能聽出來。

「誰讓你來的?」

「這還用問?」

「她讓你來羞辱我?」

「她怕自己來親自告訴你宴幾安致死前依然愛她這件事過於自戀,對你來說,則過於殘忍。」

已經夠殘忍了。

沒人能面無表情地說出以上這些話。

此時此刻的宴歧眼睜睜的看著鹿桑沉默不語,抬手擦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她哄著眼轉身背起了靠在樹幹上垂首無力的雲上仙尊,搖搖晃晃的站穩了身體。

男人眼底浮現的嘲諷愈加清晰,他覺得自己再一次論證了一件事——

有的人,他(她)真的不是存心想要害人、辦壞事。

奈何太蠢。

放任不管,他(她)的愚蠢會害人。

他雙手自然垂在身體的兩側,站在樹下抬頭望去。

漆黑的目光猶如無風無波瀾的湖水般清澈平靜,倒映著鹿桑拖著宴幾安的遺骸一步步往所謂的「聖坑」而去——

在她再一次踉蹌著,終於爬到「聖坑」半完工的「祭台」前,她放下了宴幾安。

伸手整理了下雲上仙尊的遺容,她眨眨眼,正欲俯身親吻他的唇,另一抹身影從天而降。

那身影手持長劍,一句廢話沒有,手起劍落,精準的刺穿了背對著自己的鹿桑的背——

劍尖從她胸膛穿透,一滴心頭血滴落,落在雲上仙尊那蒼白的唇上。

鹿桑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回過頭,便看見手持長劍的雲天宗大師姐立於自己身後,面無表情道:「我將師父交於你帶走,不是為了讓你幹這個的。」

長劍抽出,與此同時洶湧的熱血噴涌而出,喉頭湧上鐵鏽的味道,緊接著是一陣溺水的窒息感。

「『手無金剛杵,莫行菩薩道『,鹿桑,我教過你,不要話本子看多了,總以為救濟蒼生的事真能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奈何你太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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