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水缸,平日與「麗」配合演出的那名淵海宗弟子不在。
「……」
男人饒有興致地用一隻手撐住下巴。
在他身側的觀眾席上,人們翹首以盼般伸長了脖子往水晶缸里望——
當一條人形魚尾黑影迅速貼著缸壁掠過,他們發出驚喜的呼聲。
一束光從頭頂照射下,夜明珠的明亮堪比十五的皎月明亮,貼著缸壁的,是一條魚。
完完全全的魚。
連接著胯骨與上半身的地方像是尚未進化完全,腹部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有手臂與肩膀等屬於人類類似部位,卻連接著一層璞狀薄膜。
脖子往上,則是一條布滿了鱗片的魚頭,厚唇,碩大如碗口的黑眼,眼珠子轉動時會露出銀色的鱗片來——
這和「麗」的形象相差甚遠。
眾人譁然,開始有人高呼「什麼嘛」「退票」「這根本不是「麗」,它果然重傷死掉了」。
與水晶缸邊一起上台的還有坐在輪椅上、一臉平靜的古生物研究閣少閣主——
他一身裝備華麗貴重武裝到牙齒,一改在雲天宗大師姐面前努力學乖的樣子,臉上浮現的是懶得掩飾的蔑視與冰冷。
「總所周知,麗娘曾遭遇原搭檔刺傷,外面傳她已經死亡。」
他拍了拍手,緊接著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那冰原鮫迅速用自己長滿了鱗片的臉貼了貼距離林火最近的那麵缸壁,而後一扭頭,貼著魚頭鱗片忽然長出深色的頭髮,那像是墨汁飛濺般,在黑暗潮濕、散發著腥臭氣味的水中撒開。
抗議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有活物會死在淵海宗。」
當它的腦袋再擰回來時,它的模樣已經變了,小巧高挺的鼻樑,還是覆蓋著冰藍色薄膜卻擁有長長睫毛的眼,唇如櫻蜜,美麗無雙,正是「麗」的模樣。
「淵海宗,古生物研究閣,便是做救死扶傷這一行的。」
冰原鮫無需舞蹈,無需開口證明任何,她懶散地在水晶缸內遊動數圈,又抓起沉在水底的響螺試圖當髮飾……
僅此而已。
謠言不攻自破。
演出獲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人群鴉雀無聲後,忽然掌聲如雷!
這般熱鬧中,號稱飯都吃不上也要欣賞藝術的男人站了起來,安靜地看著台上,看似入迷,一動不動。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
他抬了抬眼,在一瞬意識到來人腳步陌生,那眼皮子便垂落下去。
肩膀被人從後拍了拍,是一名打扮俏麗卻風塵班味較重的凡塵女子。
她手中拎著一壺酒,欲遞給男人。
殺豬匠沒接。
任由那帶著脂粉氣息算得上白皙柔軟的手橫在自己跟前,半晌見對方沒有挪開的意思,他指了指站起來伴隨著冰原鮫舞動躁動起來、仿若隨時要衝上台跳入魚缸里的人們,道:「在上工。」
意思是,走開。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如此好聽,那來人自然不肯走。
長發從後垂落,指尖輕柔掃過他的背,她悄聲細語道:「怎麼了,小哥,您也沉迷冰原鮫麼?那冰原鮫再好看,不過是活於水中畜生……聽說她與那淵海宗張歐小哥搭檔三載,一朝被其刺傷,不落淚不憤怒,光只悶不吭聲趴在那任由鮮血流淌,奄奄一息。」
「我不一樣。」溫熱的指尖又去勾他手背,「溫熱的體溫,快樂了會叫,疼了會哭……算您便宜些,如何?」
從身後晃到面前的人,幾乎遮擋住了眼前所有視野,坐在原地的男人卻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他忽然笑了聲。
來人眼前一亮,正欲說什麼,便聽見他道:「你該慶幸,這些年我脾氣變好許多。」
他不急不慢從懷中掏出一張鏽跡斑斑也不知道擦過什麼血漬的帕子,擦了擦方才被碰過的手背。
「走開。」
他平淡道。
沒有用任何的能力,只單純一言,卻對凡人已經具有足夠的震懾力。
來人一愣,當即站起來,然而走出數步她似又不甘,又回頭問他,今晚在此,是否是在等人。
殺豬匠沒說話,此時前台戲台下方有人影晃動,只見一身雲天宗道袍的少女劍修腰掛青光劍,從幕後掀了幕布快步走出。
她站在戲台下,冷著臉,抱臂看著台上的一舉一動。
此時似是感受到遙遠的觀眾席位這邊的目光,原本正惡狠狠瞪視林火的雲天宗女修,像是夜間敏銳的小動物,忽地回頭望了過來——
冰原鮫於水晶魚缸中舞動,整個戲台光線極暗,唯有水波紋瀲灩之光不規律地映照在她的臉上。
膚白烏髮,面容不見得極美,唯一雙水光下雙眸極亮,烏生生地望過來。
對視的一瞬間,她目光閃爍,殺氣騰騰瞬間覆滅。
然後……
翻了個極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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