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他看著她餐盤裡兩三口就能解決的一抔綠葉菜,鋪得滿滿的白米飯,和還沒來得及去打免費湯的空碗,面色一下就涼銳起來。
「你想餓死自己就直說。」那算得上他頭一回對她說重話。
那天的一餐飯,她還是吃得和平時無異。
她知道,一旦江隨發現,她的窘迫就能解決。
但林鳶……卻仿佛更難過了起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仿佛越是這樣,就離這人越遠的無力感。
直到當天下午的自習課,江隨突然問她:「最近放了學,或是周末,有空嗎?」
林鳶寫著作業,偏抬頭看他。
少年眉目疏朗又張揚,仿佛溢出骨子裡不容置噱的驕傲,懶懶散散要求她:「幫我補補英語。」
林鳶一頓,下意識反駁:「我的成績,也沒好到這個程度吧。」
少年理所當然:「你的水平,教我不是綽綽有餘。」
「……那倒是。」林鳶莫名心情好了點,點點頭,小臉正經,「畢竟殺雞焉用牛刀。」
江隨微挑了瞬一側眉目,伸手,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下:「膽兒挺肥啊。」
林鳶輕「嘶」了聲,一觸即離的觸碰,卻叫她下意識有些臉熱,手忙腳亂地抹了抹額頭。
「不過先說好了,」江隨卻轉折似的看著她,像個不要臉的摳門資本家,理直氣壯,「談錢多傷感情,就多請你兩頓飯吧。」
林鳶盯著他,臉頰那點熱意,仿佛蔓延進心底。
少女笑起來,雄心壯志:「我不給你提分到班級前五,就一直免費給你補下去。」
江隨歪頭思考:「那我得好好想想。」
「想什麼?」林鳶納悶。
少年吊兒郎當地往椅背上一靠,眼尾彎起漂亮的笑弧,慢騰騰道:
「是讓你給我補一輩子的課呢,還是好好學習,讓小林老師有成就感一點兒。」
…………
林鳶後來才知道江隨英語很好,好到可以當第二母語。
也是,那樣聰明的人,又總和計算機打交道,各地的競賽不斷,怎麼會有這樣的短板。
所以在她得知原委後,當年的事,便讓她不知道該感動,還是更自卑。
感動於他小心翼翼維護她少女自尊的妥帖,又自卑於……他們之間,似乎真的隔著天塹。
不知隔了多久,林鳶垂下眼,不再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認真用梳子,梳著已經沒了吹風機餘溫的發尾。
對於她來說,那個舊時光里的少年,許多時刻,都太好太好。
好到即便她此刻,對他帶著複雜的怨憤,對他已然全無男女之愛,可在聽到他說——再驕傲的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自卑、會不安,她依舊本能地,有些惶然。
-
季節交替,天氣驟然轉涼,林鳶周一去上班,才得知杜萊感冒請假。
中午不想點外賣,又只想簡單吃點,就去了園區外便利店解決。
卻沒料到,遇到個極其意料之外的人。
「林鳶?」聲音有些耳熟的女孩子,突然湊到臨街落地玻璃邊的吧檯,語調欣喜地問她,「是你嗎林鳶?」
林鳶一頓,鼓
著腮幫子看過去,在看見那張等比例長開的漂亮面孔時,有一瞬間的愣神。
趕緊咽下嘴裡的牛肉飯,林鳶試探問:「仇欣?」
「是我呀,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女孩子笑起來,和初見時一樣開朗,「你現在好白,好漂亮啊。」
林鳶是真的有些意外。
居然是她——初三暑假裡,在馬場一起工作過的女孩子。
卻也在下一瞬想到了,當年在她們這些小女孩眼裡,腌臢的成人世界有多可怕。
林鳶仔細掃了眼她神色,直覺她如今過得不錯,才放心下來。
「謝謝,」她笑說,又有些好奇,「你是……也在這附近上班嗎?」
仇欣笑說:「沒有,我那年……和我爸媽一塊兒搬家後,很久沒回北城了,這次回來是看看老朋友。」
林鳶瞭然地點點頭,猜測她朋友或許在這兒上班。
「吃飯了嗎?喝飲料嗎?」林鳶看她什麼也沒拿,側身準備下高腳凳,「喝什麼我去拿……」
卻被仇欣笑著摁住:「怎麼還能叫你請,本來當年,就沒有好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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