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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燊在車邊彎下腰,兩手撐在駕駛座的車門上欺身壓近,眼裡確實有似是而非的醉色:「你是不是跟蹤我?」

冰涼指尖撫上他發燙的耳垂,湛時禮指腹摩挲著那一處薄紅:「喝了多少酒?」

濃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徐燊微微掀起眼,直直看過來。

「沒多少,」他的音色黏稠,「沒有能擋酒的助理在身邊,只能認慫說喝不了,那些人也給面子,沒一直勸酒。」

湛時禮捏著他耳垂:「我說陪你去,你不肯。」

徐燊嗤了嗤。

「上車。」湛時禮再次示意他。

徐燊站直起身腳步踉蹌半步,終於繞到副駕駛座這邊,拉開車門。

上車後他自己去翻湛時禮的扶手箱摸出顆糖,之前說著不喜歡吃糖,其實也是口是心非。

湛時禮的視線跟隨他,徐燊隨意說著:「嘴裡全是酒味。」

糖含進嘴裡,甜味也在他舌尖炸開。

湛時禮很輕地彎了一下唇,收回視線,發動車。

「去不去吃宵夜?」車開出去,湛時禮順口提議。

徐燊嚼著糖,他其實剛在飯桌上也沒吃多少東西:「隨便吧。」

湛時禮踩下油門:「嗯。」

他帶徐燊去的地方,是深水埗的一處糖水鋪。

停車時徐燊看了眼窗外:「這裡?」

「就這裡,」湛時禮先推開車門,「下車。」

街上很熱鬧,雨停之後夜晚的天氣難得不錯,這一帶的煙火氣也很濃。

下車後他們往前走了一段,糖水鋪開在舊街人流密集的居民區,老式霓虹招牌在夜色里很不起眼。

店裡的食客只有他們,徐燊無所謂吃什麼,湛時禮做主點了兩份這裡的招牌糖水。

老闆很快將做好的糖水送來又去了後廚,安靜的小店裡連湯勺攪動食物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徐燊疑惑問:「為什麼選這裡?」

湛時禮的做派,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為了尋一口吃的,特意涉足這種地方的人。

湛時禮看著他,忽然憶起那次他們和徐子康三個人一起吃糖水,徐燊從自己碗裡挖去一勺送進嘴裡時偷腥得逞的饜足模樣。

「這家店的糖水味道應該還可以,」他示意,「試試。」

徐燊低頭嘗了一口,臉上表情看不出什麼,見湛時禮一直盯著自己,一抬下巴:「你自己試試。」

湛時禮送了一勺進嘴裡,仔細嘗過味道後皺了下眉:「很一般。」

徐燊眼神嘲弄:「你特地帶我來這裡,就吃這種東西?」

「抱歉,」湛時禮承認確實是他的失誤,「我以前覺得這家店的糖水味道還不錯,可能時間隔了太久,是記憶美化了。」

徐燊問他:「哪以前?」

「我小時候,」湛時禮說,「也住在這邊,跟著我爸媽來吃過這裡的糖水。」

這是他第一次在徐燊面前說起自己的父母,毫無預兆的,語氣卻平淡。

徐燊的神情里有轉瞬即逝的意外,湛時禮接著說道:「不好吃算了,別吃了,我們去別家吧。」

「不了,」徐燊沒同意,「不想走,也算不上難吃,就這樣吧。」

湛時禮點點頭,隨便了他。

這一頓糖水宵夜吃得頗為潦草,從店裡出來徐燊停步在昏暗街燈下,忽然開口:「Nic,我以前跟你說我小時候就住在深水埗這裡,你好像從來沒提過其實你也是。」

湛時禮對上他漆黑的眼,那裡面沉著的光亮一絲雜質也沒有。

他的喉嚨滑了一下,說:「我在這裡長到四歲,我爸跟別人合夥開公司發達了,我們全家搬去了中環的高檔公寓,三年後我爸破產,又搬回這裡。」

徐燊含糊「唔」了一聲,果然,湛時禮帶他來這裡,是有意為之。

湛時禮繼續說:「我那時年紀小,沒什麼感覺,反而覺得搬回來這裡挺好,畢竟這裡人多熱鬧。」

他的目光越過徐燊,投向對面街邊的店鋪:「以前那裡有間賣糖的店,我爸媽總說吃糖會吃壞牙齒,不肯給我買。七歲生日那天,我終於拿著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了一大盒。」

徐燊想起湛時禮車裡常備的糖,他一直覺得湛時禮不像是嗜糖的人,也不明白究竟是哪裡來的執念。

「往前走吧。」湛時禮先轉身。

他們走的路與來時不同,路過徐燊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這裡的唐樓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商超。徐燊隨意瞥了一眼,跟隨湛時禮繼續朝前走。

路上行人大多行色匆匆,唯有他們步伐放慢,踩著街邊積水投出的斑駁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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