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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街尾時,湛時禮忽然頓步,對徐燊說:「我以前就住在這裡。」

徐燊略微意外,他和湛時禮兒時竟然住在同一條街上,一個在街頭,一個在街尾,也許相見不相識。

湛時禮抬眼,靜靜望向街對面的一棟舊樓,眼神複雜。

「那次我買到糖回來,原本很高興,結果剛走到家樓下,『砰』一聲響,有人跳了樓,就在我面前,一地的血和腦漿。我手裡的糖盒沒拿穩掉到地上,那些糖滾進了血泊里,我一顆都沒吃上。」

徐燊愣住。

他想起來了,那時他還很小,有一天他媽媽提早放工回來,盯著他不讓他出去玩。後來他聽到鄰居議論,是住在街尾的一對夫妻跳了樓,滿地的血。他膽子大,過了幾天特地去看過,馬路上還能看到殘留的血跡。

那時他還想著當街跳樓的人真沒公德心,害他媽媽緊張了好幾天不肯放他出門。

湛時禮始終看著前方,眼裡是一片麻木的深黯,說了徐燊當年所想的同樣的話:「當街跳樓的人挺沒公德心的,也不怕砸到別人,我好不容易攢到錢買的糖全沒了。我當時特別生氣,但人都死了,也不能找他們賠了。」

他口中的「他們」,其實是他的父母,徐燊心知肚明,湛時禮也沒有說破。

他在他七歲生日那天目睹了父母的死亡,落了一地的糖,所以他說他從不過生日。

「……是嗎?」

夜風掀動附近排檔的塑料篷布簌簌作響,夾雜著啤酒瓶倒地的哐當聲。徐燊有些無言,忽然發現街燈下的瀝青路面似乎還留著幾道褪色的暗紅痕跡。

那當然是他的錯覺,二十幾年了,這條街早已不知道翻修了多少遍。

湛時禮的聲音模糊:「嗯。」

徐燊問:「之後呢?」

「沒有之後了,」湛時禮的目光落過來,神色已經恢復如常,「要送你回去嗎?」

徐燊看著他,慢慢咽回聲音:「走吧。」

上車後沉默片刻,徐燊斂回心神,小聲問:「要不要吃糖?」

湛時禮道:「你還吃得下?」

徐燊推開扶手箱,拿出兩顆,遞了一顆過去給湛時禮。湛時禮伸手接了,一捏他指尖:「Seren,你想說什麼?」

徐燊一直欲言又止,很不像他的個性。

徐燊話到嘴邊,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湛時禮確實贏了,一頓宵夜、寥寥幾句話,真正讓他心軟。

「……還不走嗎?」

湛時禮剝開糖含進嘴裡,示意他扣好安全帶,發動車。

車開回朗庭,快十二點。

徐燊說了句「回見」推門準備下車,被湛時禮伸手攥回。

「燊少爺每天都很忙,我也一樣,回見是什麼時候見?」湛時禮的目光鎖住他。

徐燊有一瞬間失語,冷不丁地想起湛時禮之前說的那句想真正跟他談一次戀愛——

沒拍拖過,不知道怎麼開始。

只是上床的話,好像也跟之前差不多,那就沒意思了。

「在想什麼?」湛時禮見他似乎在發呆,輕聲喚回他的神思。

徐燊眨了眨眼睛,手指伸過去在他心口輕輕一敲:「晚安。」

湛時禮去捉他的手,沒捉住,徐燊的手指自他掌心滑出去,總是這樣狡猾。

徐燊堅持下了車,湛時禮目送他走進去,看向自己剛亮起的手機屏幕。

【回去早點睡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

湛時禮盯著這行字看了須臾,摸了摸自己的唇,也回復了一句「晚安」,發動車離開。

徐燊進家門,先去沖了個澡,和湛時禮說了晚安,他自己卻沒有睡意。

腦子裡總反反覆覆浮現先前站在街邊時,湛時禮看向對街唐樓說起從前的那個眼神。

他坐到書桌前,開電腦,在搜尋引擎里輸入關鍵詞。

卓盛的前身泰恆地產當年橫空出世,風光一時又很快沒落,和大多數那時冒頭的小地產公司一樣,曇花一現,迅速消失在公眾視野里。

很少有人知道泰恆其實沒有像其他那些小魚小蝦那樣被大鱷吞併,相反在改名卓盛後低調沉寂了幾年,之後搖身一變逐漸發展成今日的龐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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