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向自己毫無知覺的右手,輕輕抬起來,翻來覆去看。
雲心月若有所感般,扶著小孩的肩膀,仰頭往樑上看。
透過張開的指縫,她對上一隻宛若深淵的黑沉眼眸。
她愣了一瞬。
阿舟他,怎麼了?
樓泊舟也從指縫對上她怔愣眼睛,手掌瞬間凝滯在半空,像是一片阻隔艷陽的烏雲。
兩息後,雲心月仰頭,從他指縫跳躍到指尖上,做了個嘴型——
「等我,馬上陪你。」
樓泊舟猛地將掌心收成拳頭。
來不及調整容色,以至於顯出幾分脆弱可憐的臉龐,袒露在她視野里。
她眨了下眼睛,樑上少年又恢復慣有的溫和笑顏。
就像風吹過池面,吹皺一池秋水,模糊了底下懸游的一尾黑魚。
她沒能抓住少年一剎所思。
叩叩——
沙曦敲響門扇,手底下的孩子應激一般,將她雙手掙開,火速抱了鼠裘里的小狗,把自己塞進床角,瑟瑟發抖。
雲心月安慰了孩子一句,跑去開門拿了粥,又把門關上,開始哄那孩子喝粥。
握著他的手教他喝一口,再教他餵小狗一口。
餵完食,又教他怎麼給小狗處理傷口。
當然,他無法掌控力度,只能看著一雙手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塗藥、包紮。
可他內心卻怪異地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真的親手給小狗上藥包紮過。
他再不是一無所用,只能帶去災禍的怪物了。
他有用的。
他幫了小狗。
慢慢的,孩子才算平靜下來,不再害怕空曠的陌生空間。
那時,天色已向晚,她今日的事情一件也沒能辦成,孩子也不知安置在哪裡才妥當。
「帶回宮。」樓泊舟見不得冒出來的兔崽子粘著她,但也見不得她為難,「就說是我救的孩子,安置在九黎宮就好。」
九黎宮不通往後宮,不會驚擾王后她們。
雲心月看向不再亂跑,但也滿臉恓惶的孩子,有些許猶豫。
樓泊舟抿唇,轉開臉:「你去九黎宮陪他就是了。」
「……」
雲心月探頭看他神色,習慣性逗他一句:「只去陪他,不用陪你?」
樓泊舟橫眉掃她。
她說什麼?!
「都陪,都陪。」觸及他隱含委屈的目光,雲心月趕緊順毛,拉著他的手,「陪他,也陪你。」
樓泊舟氣得厲害,但是又不捨得甩開手,只能反手握緊她的手指,卻扭開頭不看她,疾步往前走。
「欸,慢點兒,我還抱著孩子呢。」
樓泊舟腳步稍遲。
「跟不上了。」
走出殘影的腳步,立即放慢。
雲心月看著那倔強不肯回頭的背影,低下頭靜悄悄笑了。
笑得跟他坐在樑上看她時一樣,悄無聲息。
而他也如她一般,在鴉默鵲靜中若有所感,側眸一看,便對上一雙盯著他的明亮眼睛。
「你理理我嘛。」她抱著緊緊揪住她領口的孩子,嗓音放得很低緩,透著比綿雲還要柔軟的語氣。
樓泊舟扭回頭,低低哼了一聲:「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不理我。」
旁人她倒是理得歡快。
掐死那孩子她不讓,丟開她不讓,就連出現嚇著他都要被趕走。
要不是怕她生氣,他就趁她哄孩子打了瞌睡時,將那孩子丟進山野里,讓山猴子看管起來。
此後,再不給他機會出現在她面前。
「那我錯了。」雲心月快走幾步,跟上他,火速認錯,「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嘛。」
樓泊舟下頜繃緊:「我不是你大人。」
「……」
忘記了,現在的「大人」多指父母長輩。
「不過——」樓泊舟唯恐嚇不死人一樣,眼神古怪地掃過她,來了一句,「你要是喜歡叫這個……」下次可以試試。
雲心月堅強微笑:「謝謝,但是沒什麼必要。」
她不好這一口。
搭上話之後,兩人之間無形的屏障一下就破除了。
跟在背後的幾人,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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