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泊舟:「你睡。」
「好啊!」
雲心月眼睛亮了,期待地看著他。
樓泊舟回視,一動不動。
雲心月:「……」
掛在唇角的笑容,緩緩消失。
「那個……我要睡了。」她努力重新掛起笑意,繼續提醒。
「你睡。」
樓泊舟還是一動不動。
雲心月心裡湧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測,倒吸一口涼氣,險些把笑容凍結:「你不會是想留在這裡,看著我睡吧?」
「此事,有何不妥?」
「當然不妥了!」對方眼尾掃來,她提高的嗓門霎時降下來,「人家是女孩子嘛,名聲是很重要的,要是被人看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就有麻煩了。」
樓泊舟斷了她的希望:「南陵和九黎城都沒有這樣的規矩,我們的規矩是男女相約自由,只要兩情相悅即可。
「若是姑娘家看上誰,折一枝花別在那人衣襟上,那人若是應了,就用蝴蝶紋樣的銀飾將花別起來。倘若那姑娘以後不再看得上他,將花收回來就是了。
「我們沒有中原那些繁瑣規矩,自然就沒有不可以男女共處一室的規矩。」
所以,她不會有麻煩。
「想不到你們的習俗還挺浪漫的啊。」
這裡果然是架空世界,習俗跟她那個世界的苗疆,似乎很不一樣呢。
不對,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她沒辦法接受進度拉這麼快。
「那、那也不行。」雲心月捏緊了被子,將骨節抓得發白,「我們連彼此的名字都不清楚,怎麼能睡一間房,你快回去,我們明天見不行嗎?」
「樓泊舟,南陵九黎城苗疆一族聖子,一家四口,父母、我和弟弟。」他一臉坦然對視,「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雲心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壯膽,將被子甩開,跳下床,拉起樓泊舟胳膊,往門外拽。
樓泊舟垂眸,盯著被她拉著那段胳膊。
少女手上的溫度和手指的柔軟,穿透他的衣料,被皮膚清晰感覺到。
有種奇異的舒服。
將人拉到門外,雲心月趕緊折身返回,跳入房裡,把門半關。
她死死扣住門扇,只露出一張臉:「雲心月,西隨公主,一家兩百多口,就不介紹了。我!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人在,會睡不著。其他的話,我們明天再說行、不、行!」
等了兩秒,對方不說話,她就當他答應了。
「晚安。好夢。」
門火速關上,落閘。
為防意外,她把窗栓也落下了,檢查過沒遺漏才抱著被子倒下,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因而,雲心月也並不知道,在聽到她清淺綿長的呼吸聲後,門閘就被樓泊舟挑開了。
他進門後,把門閘重新落好。
緩步走到床頭處,少年停下腳步,打量了對方一陣,實在沒從她身上看出什麼特別,才提起袍子坐繡凳上。
期間,也不忘謹遵半臂距離,只把手枕於自己膝蓋上,撐著額角睡了過去。
半夜,雲心月夢魘,呼吸粗重起來。
「果然會逞強。」
被吵醒的樓泊舟重重吐出一口氣,覺得養人的確是麻煩,比養蠱要耗費更多心神。
「不要……」
雲心月瞪著腳,翻轉身,露出額頭上汗濕的髮絲。
髮絲之下的臉龐發白,唇瓣也有些失水失色,眉頭更是擰得厲害,像打結的繩索一樣糾纏。
「別……」
她胸口劇烈起伏,喘息時斷時續。
樓泊舟閉眼,吸了一口氣,伸出手將她翻了半身,正對自己,在她後背上輕輕拍著。
「楓葉黃,秋收長,蝴蝶阿媽送冬糧;春水暖,要耕田,飛鳥阿媽良種管……」
輕緩的童謠,從少年口中低低流淌,如春光爛漫,似秋色璀璨,勾勒出苗疆子民勞作的場景。
這一次,雲心月沒醒,而是沉沉睡了過去。
聽她呼吸再度綿長,樓泊舟才收回手,用帕子將她額頭上的汗胡亂一擦,就繼續撐著額角歇去了。
待到天光照浮塵,將挾裹著茫茫白霧的清灰光線投落窗台,他才拔了窗栓,半抵在承木上。走時一拉,不穩的窗栓再度落下,便瞧不出被開過的痕跡了。
回到驛站的房間裡,他當即往床上一躺,將自己沒有包紮的手掌心露出,讓蠱蟲舔舐。
另一頭的雲心月已經醒來,換上日常的橘紅衣裙,頭髮也不用再挽反覆的髮髻,可以綁成幾條小辮子,在辮子上纏繞西隨特有的七彩小絨球和金飾就好。
侍女為她編發時,她已經餓得受不了了,捧著碗在用早點。
等早點用完,剛好把嘴擦乾淨上妝。
「公主還真是好看。」春鶯誇她,「瞧這烏黑油亮的髮絲,還有粉潤的臉龐,一看就知道是有大福氣的人。」
那可不,鏡中的自己,可是回到了她十六七歲最佳狀態的時候,嬰兒肥都還在,能不有福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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