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月打開一條門縫悄悄往外一瞧,轉頭有些猶疑地對小滿道:「大小姐,是那個喚作鳥鳥的女孩子。」
聽到這個名字,小滿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坐起身來,臉色難看到極致。不知是因為一夜未眠精神不濟,還是因為別的。
小滿眉頭緊皺,她頗為疲憊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冷言道:「讓她走。」
蒲月聞言頷首。可還不等她去開門趕走鳥鳥,便聽得院門外傳來鳥鳥低低地抽泣聲:「大小姐,求求您開開門,求求您……」
鳥鳥的聲音無助得讓人心生憐憫。小滿有一瞬間的猶豫,但還是對蒲月搖了搖頭:「讓她走。」
「只有您能幫我了!」
門外的鳥鳥突然扯著嗓子嘶吼起來,原本空靈動聽的聲音此刻居然變得沙啞而刺耳,摻雜著她低低地嗚咽聲,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悽厲。
蒲月的手放在門栓上,轉頭看著小滿,等待她發號施令。
小滿抬頭望天。
她長嘆一聲,緩緩起身走到院門口前,親自打開門栓。
鳥鳥就站在門外,十歲的她長著六七歲的個子,瘦瘦小小的一隻,臉上髒兮兮的,連同頭髮也是鳥窩似的,亂蓬蓬的,好不狼狽。
「鳥鳥?你有什麼事嗎?」
小滿說著上下打量著鳥鳥,有些驚詫道:「你怎麼這幅模樣……受傷了?是誰打你了?」
鳥鳥和小滿對視一眼,隨即飛快垂下眼瞼避開小滿的目光。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答話,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
正疑惑間,小滿注意到她臉上身上的淤青和傷痕,不由得想起昨天半夜裡見到的那個老瘋子。
一埋眼,卻看見她右腿褲兜的地方濕乎乎黏糊糊一片,嚇得小滿忙將她拉到身前。她伸手往褲兜的位置一摸,卻與鮮血的手感不同。
一股甜膩的氣味湧入鼻腔,指尖輾過那粘稠的物什,小滿突然反應過來。
是糖,化了的糖果。
要知道這是1924年,懸陽城外動盪不寧,兵荒馬亂。在這個多少人都吃不起飯的年代,她一個被沈家主好心收作僕人的,怎麼會有一褲兜的糖果?
小滿不用想都知道這糖來路不正,於是蹲下身來問鳥鳥:「哪兒來的?」
鳥鳥只是低著頭,張了張嘴嗚咽了幾聲,也不說話。
一旁的蒲月實在是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鳥鳥,大小姐跟你說話呢。」
望著鳥鳥有些失神的眸子,蒲月不由得喚她:「鳥鳥?鳥鳥!」
鳥鳥猛地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陡然清明,圓溜溜的眸子像是小鳥的眼睛一樣清澈無邪。她望著面前的小滿,語氣誠摯:「大小姐,您是不是特別討厭鳥鳥啊?」
小滿頓時一噎,隨即輕嘆一聲:「鳥鳥,你在說什麼……」
「大小姐一定是很討厭鳥鳥的,就像先前那些人一樣……」
鳥鳥低垂下頭,亂蓬蓬的頭髮隨意地落在她的肩頭,襯得她雪白的脖頸更加不足盈盈一握,好似一隻手就能捏斷,可憐而又脆弱。
她低語喃喃:「或許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八字純陰,命中犯煞,活不長……這都是我……」
「我是天生的陰童子之身,是地府中爬上來的惡鬼……我惡貫滿盈,戾氣深重,只要是和我接觸的人都會被捲入怪事之中,我就是個災星……」
「鳥鳥,你……」
她怎麼會知道陰童子的事情!
小滿緊抿著唇,「你從何處聽的這些蜚語?旁人這般編排你,你自己也要作踐你自己嗎?」
「不,大小姐,你根本不懂……」
此時的鳥鳥依舊沉浸在悲傷之中,聽不進半點勸告:「我一出生便引來幾十年一遇的暴雨,連續整整半個月的大雨招來了洪災,淹沒了所有的耕地和農田……村里人都說我是災星,父母將我投入洪流中,要將我扼殺在搖籃里……」
「可是禍害遺千年,我就是奇蹟般地活了下來……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活下來有多麼不容易……」
「洪水將我衝上岸邊,一對漁戶見我大難不死,便善心大發決定將我收養。可最後呢?他們因為我死在了動盪中……這世間唯一對我好的人,就這樣被我害死了……」
蒲月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眶忍不住濕潤。小滿深吸一口氣,無可奈何:「鳥鳥,別說了。那都過去了。」
「不!我是災星!我馬上就要害死更多的人了!」
「噗通」一聲,鳥鳥應聲跪地。
「大小姐,鳥鳥求求您。」
鳥鳥無助地抽泣著,一雙小手死死拽住小滿的衣袖,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的朋友們,救救他們……」
小滿不明所以,一時間掙脫不開,只得應下:「你先放開我,慢慢說。你要我幫你救誰?」
「之前和我一起在城西乞討的孤兒,大小姐您見過他們的,您忘了嗎?我幸運地成了沈家的僕人,他們卻被困住了……黑漆漆一片,發霉的青苔,濃重的血腥味……他們想要出來,但是不行,四肢被束縛,有東西將他們死死禁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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