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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兒了?面色怎麼這般憔悴?可有哪裡傷到?」

小滿忙擺擺手:「父親放心,我好得很。」

「沒事就好,你可知我一早醒來聽聞你不在府中,又得知護城河邊出了人命,為父有多擔心嗎?切莫再做這般冒險之事了!」

小滿一邊點頭應好,一邊驚嘆於沈家主區別對待的能力,下意識有些心虛地看向跪在一旁的沈億。

從始至終沈億都是安安靜靜的。他低垂著頭,叫人看不清神情。純黑的褂子上掛著一個灰撲撲的鞋印,黑髮間露出一截白得發緊的脖頸。

沈家主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順著她的方向看向沈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他目不轉睛地瞪著沈億,語氣強硬:「至於你,無視家規屢教不改,就給我在這裡好好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讓你起來!」

小滿聞言略一停頓,連忙拉著沈家主岔開話題:「父親,你可知護城河邊的事……」

沈家主面色一沉,似乎有些不快,卻還是耐著性子答道:「……是那個叫袁正清的吧?也是剛聽說不久。」

「父親對此怎麼看?」

「能怎麼看。」沈家主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述說什麼平常事:「不過死了個教書先生,能怎麼樣。」

不過死了個教書先生。

一條人命被這樣雲淡風輕地說出來,給人帶來一股平靜而劇烈的衝擊。

這一刻,命如草芥這個詞在小滿心裡得到了具象化。

她無言以對,不只是對沈家主,更是對這個荒謬的社會感到悲戚。

小滿還想說什麼,但猶豫片刻最後只是試探道:「父親,昨夜是女兒擅自出府,與沈億無關,還是讓他……」

「阿千,你又糊塗了?」

沈家主冷冷打斷她,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客院走:「我提早叫蒲月給你熬好了藥,待會兒用過早點記得喝……」

小滿來不及拒絕,被動地跟著沈家主離開。

晨曦微露,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為大地籠罩上一層薄薄的霞光。小滿轉頭看向跪在主院中央的沈億,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樹葉間細碎的縫隙,星星點點地灑在他身上,一片斑駁樹影。

所有想說的話,都因目睹這一幕時的愣神而咽回肚子裡去。

-

回到屋子後的小滿剛坐下身來,蒲月就端著一碗黝黑的湯藥走到她身邊。

站在一旁的沈家主雙手背在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小滿。小滿硬著頭皮接過藥碗,雙手捧著碗一言不發。

沈家主突然開口道:「昨夜又是一夜無眠,快些喝了藥上榻歇息吧,午飯就不叫你起來了。」

語氣中滿是催促的意味,小滿將藥碗捧著湊到唇邊,假把意思地抿了一小口,皺眉道:「有些苦。」

話音剛落,便聽得沈家主轉頭對蒲月道:「蒲月,去廚房替大小姐取些蜜餞來。」

小滿抬眼看了蒲月一眼,蒲月垂下眼瞼,應道:「是,老爺。」

蒲月應聲退下,沈家主回過頭來,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小滿手裡的藥碗:「快喝吧,蒲月很快就回來了。」

「太苦了,等蒲月取回蜜餞再喝也不遲。」小滿道。

沈家主聞言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隨即轉頭看向窗外繁茂的樹枝,動作顯得有些刻意。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沈家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感慨道:「阿千,你今年多大了?」

小滿驚訝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卻還是如實回答:「虛歲二十又一。」

「二十一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沈家主笑得牽強:「我們阿千長大了。」

小滿覺察不對勁,垂下眼睫笑道:「無論多少歲,阿千永遠都是父親的女兒。」

沈家主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一雙略顯深邃的眸子竟有些濕潤,連同喉口都有些哽住。

看向小滿的目光中帶著掙扎、無奈,以及……微不可察的愧疚。

見他這般反應的小滿也是一愣:「父親?」

「罷了。」

沈家主深吸一口氣,長嘆一聲:「隨你,隨你罷。」

小滿:「父親……」

沈家主釋然一笑:「我們阿千慣會揣測我的心思。不過說得也有理,即便日後你和陳道生成婚了,你也依舊是我最疼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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