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拔頎長的身影在沸騰的茶水霧氣中漸漸遠去。妙心怔怔望著,朦朧地視線中,少年的輪廓與他的背影慢慢交疊在一起。
一樣的身形,一般的身高,就連行走的姿態也沒太大差別……
妙心心神微盪,不由起身,脫口就喚:「阿……」
已走到門口的折丹耳尖地聽見了她的聲音,即便很輕,也猜到了她未道出口的那聲呼喚——阿澤。
他腳步頓住,轉過身望向那啞然站著的女子。她的目光與他似接非接,焦距不明,仿佛透過他的身子看著她眼中的另一人。
隔著些距離,又有瀰漫的水汽遮掩,妙心才敢鬆懈表面的偽裝,問得小心翼翼:「仙尊飲過洗塵湯嗎?」
折丹遲疑了一下,說道:「未曾。」
未曾……這便說明他依然保有凡間的記憶,有身為阿澤的記憶。
妙心身側的手掌略顯激動地攥成拳,話語在口中反覆咀嚼,最後卻合著滿口苦澀又咽了回去。
她低頭躬身行禮:「仙尊慢走。」
直到他離開許久,她才緩緩抬頭,門口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她本想問:阿澤的魂魄去了哪裡?
可這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蠢問題!
阿澤不過是司命官筆下的一個人物,記載在輪迴簿上。他是仙尊轉世而來,仙尊的情劫歷完,阿澤便徹底消失,更無獨屬於他的魂魄。
她痴痴啞啞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眼中氤氳淚霧。她眨眨眼,淚光剎那被碾碎。
***
天庭,百花園。
明月如銀盤,星辰閃珠光。
蓮花池旁的回形廊道,兩人於星月之下席地而坐。
「以往叫你喝酒,你都推三阻四,今日怎麼這般有酒興?」龍瑤將帶來的酒盅遞給妙心,說道:「這是我珍藏了千年瓊漿,一盅頂普通仙釀十盅,你小酌幾杯就行,不然夠你受的。」
等妙心接過去,龍瑤正要拿出玉盞。不料妙心拍開紙封,提起酒盅,仰頭就咕嚕咕嚕地灌,跟喝水似的,委實把龍瑤給瞧傻了眼。
「唉?不行!這酒不能這么喝!」龍瑤放下玉盞,伸手就要奪。
妙心酒量奇差,這麼灌不得醉個天昏地暗。
妙心卻伸手擋住她,一手護住酒盅,帶著幾分懇求道:「今日你便隨我喝吧!」
龍瑤哪裡見過她這等愁色,只知她定有難紓的心事,只好叮囑她:「這酒後勁很猛,你別一口悶,慢些喝。」
沒多久,飲下半盅的妙心便醉了。她抓著龍瑤,眼淚鼻涕一齊迸,將心事與她一一坦白。
她一邊抹淚不止,一邊大訴委屈和心裡壓抑的情緒。
龍瑤聽完,瞠目結舌。
方才妙心興致沖沖地跑去叫她提兩盅酒來百花園,她卻以為她今日頗有雅興,要來這兒品酒賞花。
卻不想,她卻是來借酒消愁?
「竟然是你主動把仙尊給……吃干抹淨了?」龍瑤一直以為這事定是男方先主動。
妙心搖搖頭:「你說錯了,那不是仙尊,那是我養大的好徒兒!名叫阿澤!」
「可你的好徒兒本就是仙尊轉世的凡胎啊,只不過肉身變了個模樣,魂魄不還是他?」龍瑤奇怪妙心為何將他們視作兩人。
妙心抹了把淚臉,辯稱:「一個是乖巧聽話、體貼溫柔的徒弟,一個是高高在上、寡淡清冷的仙尊。根本就是兩個人,如何混為一談?」
「你對仙尊的看法著實有偏見啊……」
龍瑤見她愁苦不堪,忽而心生一計,掩嘴笑道:「你也就有本事在我面前大吐苦水,卻沒本事去方壺島找仙尊說理呢!你不如親口問他,要不要與你再續凡間的情緣。」
妙心仰頭飲了幾口,喘著氣將酒盅放下。她擦去嘴邊的酒沫,昏頭昏腦地眯著眼,眼前的景致越發模糊。
思緒仿佛在雲端飄來盪去,她喃喃念著:「我不要續什麼凡間情緣,我只想要回我的乖徒兒。」
沒成想她這般執著,醉了酒還一心惦記徒弟。龍瑤眨眨眼:「我帶你去找乖徒兒呀。」
「他在哪兒?」妙心茫然地抬頭,水汪汪的眼睛瞧起來可憐兮兮。
龍瑤笑得狡黠,誘哄道:「阿澤就在方壺島,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呀?」
妙心聽見阿澤二字,眼中倏然明亮,應道:「好啊。」
*
路途遙遠,龍瑤索性化作天龍真身,馱著妙心連夜趕去方壺島。
高空中,一條天龍在雲中風馳電掣般穿梭。龍瑤真身的速度極快,以斬風破雲之勢,激盪起陣陣風浪,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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