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官員戰戰兢兢地抬袖按了按額角的冷汗,只管低頭認錯,不敢辯駁。
「道長……」胖大官即換作和善的面色,問道:「這些人沒被鬼嚇過,全跑來瞧新鮮,可是會礙著道長施法?」
道長說:「倒不妨礙。只是抓鬼不比抓人,一不留神,恐傷及無辜。」
胖大官點點頭,正苦惱如何驅散眾人,就見道長緩緩轉過身,面朝人群。
妙心即刻凝神聚睛,慧眼通明,就將道長的面容瞅得一清二楚——面容清瘦、眼眶深凹、眉峰如鐫、顴骨微突,是個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樣。但眼神銳利,像刀鋒的尖芒,即便收斂了利勢,依然懾人心膽。
妙心卻瞭然地笑了笑。
她還以為陸判官新結拜了哪位兄弟,原來是他本人!
冥官抓鬼時,為避免影響凡間氣數,又為辦事便利,遂在凡間皆有化身。妙心就曾見過陸判官來凡間辦事時的化身,遂一眼就認出來了。
卻說陸判官掃看眾人,輕掀唇:「這水鬼曾因鬧事被仙官鎮壓此處,怨念深積,可在瞬息之間吞人魂魄。諸位若再繼續淹留此處,恐怕等她現身即是生死之變,望你等惜命返家,莫要給這江中水鬼填補口糧。」
他口吻淡然,聲音卻能達及百丈之外,連岸堤上的人們都聽得清晰。
見他幾句言語就使神通,大家無不信服,哪個不怕死,不消會兒就散了大半的人。剩下的多半躊躇在江堤遠遠觀望,只有少數二三十個膽大的年輕人還留在離埠頭不遠處。
胖大官正要差人將他們趕走,不知誰喊了聲:「水裡有動靜!」
眾人目光迅速聚集江面,卻是見一隻翠鳥輕輕踩過,掠起一圈漣漪。
大家吊在嗓子眼的心撲通撲通地,緩緩回落。
陸判官卻即刻吩咐官員:「速速撤離岸邊十丈以外!」
兩位官員聽他語氣嚴肅,不敢遲疑,即命眾兵撤離。官兵快步往岸上走,順帶將駐足觀望的二十幾人一併趕走。
忽聞一聲嘩啦啦,大家下意識扭頭看去。江水中央突然湧現一隻巨大的手,由水凝聚的大手眨眼將那振翅欲飛的鳥捕住,攥在掌中,合拳一握,飛鳥瞬間被碾成模糊的血肉,飛濺在江面。
眾人被這驚悚的碎屍場景嚇懵了一剎,只聽胖大官高喊道:「跑啊!!」大家倉皇回身,拔腿就跑。
忽聞一陣嬌軟如綿的女聲,悠悠渺渺,如泣如訴。長吟之音勾人心魄,詠嘆之聲懾人身魂。
人們一不留神就被這聲音攝去了神智,目光漸漸呆滯。
「捂住雙耳!速速離開!」
陸判官高聲如雷,攜帶萬鈞之力,試圖沖開鬼音。他手中捻訣,江水陡然翻湧起浪,將那大手砸碎。
鬼音突然嚎叫嘶吼,吼聲越大,浪潮越高,一波接著一波,直往岸上衝去。
岸上臨近的人還未來得及跑開,就被鬼音攝魂,一個個成了木頭樁子,愣愣呆呆地杵著不動。
眼看江水就要漫過去,陸判官抬手施法,口中念咒。咒語化作無數條狀的金光符籙,刷刷直插沙土,圈作堅固的屏障,將江水阻隔。
鬼音聲線越發細膩魅惑,直鑽人耳膜。擾得眾人丟了魂一樣,拖著僵硬的步伐往江邊走去。
遠處槐樹上的妙心將前方的狀況看在眼裡,她神色自若,顯然早已定了心性,未受鬼音影響。
忽聞兩聲略微急促的呼吸,妙心偏頭看向去,就見阿澤眉頭蹙起,似在強行抵抗。
「可能抵禦這穿耳的鬼音?」她問道。
阿澤咬緊牙關,心思全在屏蔽鬼音的侵擾中,無暇開口。
妙心側過身來,兩指併攏,依次點在他頭頂、眉心、胸前三處位置,教道:「凝真氣,走三焦經,守百會、印堂、檀中,封魂門、天門,定神收息。」
阿澤依言,單手斂氣正神,自丹田凝聚真氣,沿三焦經絡往上遊走。真氣存於三中守心之穴,封堵兩側氣泄之門,終於定心正神。
妙心復往江上一看,卻驚了驚。不過片刻功夫,離得近的二三十人就被水浪悉數捲走,呼救的機會都沒,統統入了水鬼的肚子。
這哪裡是來觀賞花燈,分明就是跑來送命的。
陸判官一邊施法阻截水浪襲來,一邊念咒驅散鬼音的侵擾。卻不想道高一尺,鬼高一丈,江水滔滔盪起百丈之高,屏障疊疊不及其高漲之速。江水如瀑布從頂端傾瀉而下,奪命一般追向一動不動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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