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隨從皆是一愣。
倚梅軒。
已是掌燈時分,草草用罷晚膳,幼青的酒意也稍減了些,只是仍在頭暈,還是昏昏沉沉的不清醒,於是淨面沐浴後換上了裡衣,就打算安寢了。
玉葛拿著熏好的衣物進來,瞧見南窗下的那道人影,垂著頭安靜地坐在那裡,拿著干帕子擦發,未著粉飾,鵝黃色的裡衣襯得整個人如新抽的嫩芽,如玉的側臉似是在發光,像一塊溫溫軟軟的糰子。
玉葛暗暗舒氣,明日就能回府了,很快就能擺脫這長安的一切,回到揚州去,很快就能開始新的生活。
也是她多慮,還總擔心幼青放不下,或是陛下不肯放人走,真是多想了。
這般想著,玉葛徹底松下了心弦,正舒氣著隔扇門突然被推開,丹椒一臉慌亂地跑進來,急忙道:「陛下來了——」
玉葛輕鬆的神情,僵在了臉上。
反應過來的瞬間,玉葛忙同著丹椒一起服侍幼青穿上外衣,只是時間匆忙,而且幼青頭髮還濕著,無論如何都顯得不那麼合禮。
殷胥走進殿內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桌案旁端坐著的人影。
很明顯少女有點匆忙,青色外衫看似很規整,可裡衣微微的嫩黃色,頓時奪去了所有的目光,沒有著任何妝飾,烏髮也是匆匆挽起,滴著點點水珠,白淨的臉頰耳後頸側都殘留著未褪的紅。
像初生的桃花。
殷胥走近了,終於發現其中不對。
她只安靜地坐在那裡,雙手乖順地放在身前,瞧見他來時,目光跟著他而動,明眸中含著水,卻有些懵懵的茫然。
他黑眸略沉了沉。
玉葛立在一旁,終是低聲道:「陛下恕罪,夫人醉了酒,恐是不便見人。」
殷胥正要道「無礙」時,幼青已順著話音抬起了頭,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人。
鴉青衣袍上縷縷銀絲浮動,玉帶束出勁瘦的腰身,幽幽檀香逸出,他如玉的眉目沉冷,薄唇淺淡。
熟悉的模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已經奪去了她僅剩的神志。
幼青抬手捂住眼,半晌又放開,捂住又放開,來回反覆三次,她才放下手,很輕聲地說:「好像是夢。」
殷胥望著這一幕,喉嚨動了動,微微俯身,正要啟唇說話時,幼青垂下頭,向後躲了下,整個人縮在榻上。
「你,走。」
殷胥頓住。
幼青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更清晰。
「你,走,不要再出現了。」
玉葛和丹椒都是頓住,暗暗呼吸,去瞥陛下此刻的神色。
「我們沒關係了,你不應該來找我,我也不應該再見你。」幼青道。
殷胥頓了瞬,凝著她:「為什麼沒關係?」
「你說的。」
「朕沒說過。」
幼青從膝上抬起頭,臉上掛滿了淚,在殷胥徹底頓住之際,幼青伸出手,擋在身前,「你,走。」
在玉葛和丹椒,都是屏氣凝神之時,上方傳來極冷的一句,「都出去。」
其餘所有宮人,忙聽命往外走,丹椒也忙跟著往出去走,玉葛瞥了眼皇帝此刻的神情,頓時心懸了起來,還不想走,也被旁的宮人一同攜著帶出去了。
常喜也候在外面,瞧見玉葛滿臉的憂心忡忡,想了片刻,開口安慰道:「不必太擔心你主子,陛下極和善,如今不過是有些話要單獨說罷了,不會如何的。」
陛下縱是再恨,也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畢竟常喜自跟陛下以來,真沒見陛下發過火。
丹椒在一旁聞言,也稍稍放下了心。
正在丹椒放下心之際,殿內忽地傳來劈里啪啦地一陣巨響,像是杯盞器物統統落地的聲音。
常喜都愣了下,慌忙看向殿內。
只是門掩著,什麼都看不見。
陛下竟然發火了?常喜不敢置信。
玉葛和丹椒頓時都急得想進去,又被一旁的宮人攔下來。
這種陛下正怒極的時候闖進去,那就要掉腦袋了。
常喜瞧見這焦急的神色,不由得也懸起了心,陛下發火的樣子,他是真的沒有見過,薛二究竟做了什麼,才把陛下惹成這樣?不會性命有虞吧。
思及至此,常喜頓時也站不住了,在殿外跺了跺腳,又望了眼玉葛和丹椒,終於狠了狠心,點了個小太監。
「快,去請長寧公主。」
先救人要緊。
一門之隔的殿內,幼青雙手被錮在了頭頂,身體還在輕顫,眼尾泛著紅,被壓在了黑漆長案之上。
地上是滿目的碎瓷茶湯,破碎的小水窪上隨著風微微晃動。
第18章 頸側的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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