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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父親的福,過得很好。」幼青道。

薛標仿佛完全聽不出這話其中的諷刺之意,只笑著道:「那真是極好。」

他身著青袍,面白微須,是極為端正的相貌,因著笑意而微微皺起,粗見之下極為親和又不失威嚴。

極為正常的一段關心,像是對出嫁多年未見的女兒的拳拳之愛,如果玉葛沒有見過他的另一面,或許也會這麼想。

玉葛見過,這位外人眼中極為剛正的薛御史,是如何在太子被廢之後,把自己的女兒鎖在了房間裡,又是如何匆匆地換上官袍出門,拿回了退婚的聖旨。

而所謂的,幼青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其父求旨退婚的傳言,又是如何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坊間。

看著如今父女對峙的此情此景,看著幼青此時平淡冷靜的神色,眼前人仿佛和當年的少女一點點地在重合,恍然又把玉葛拉回了過去。

太子母家牽扯進通敵叛國,太子被廢的消息傳遍坊間的那日,烏雲積聚,風起落雨,幼青一個人被囚禁在了房間裡。

所有的丫鬟僕婦都在外面,玉葛也進不去,只能聽著秋雨打在窗扉的聲聲中,不住的拍門聲,和壓抑著哭腔的呼喊。

直到後面沒了聲息,玉葛才被允許進去送飯,進去時,那個小小的少女雙手抱膝,坐在房間的角落裡,纖細的背脊彎成一張弓,沒有再哭喊,也沒有再吵鬧,那雙黑眸安靜得極其漂亮,也極為平靜。

玉葛眼眶酸著,剛想勸兩句吃飯。

幼青已經接過碗,低頭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大顆的眼淚還在沿著腮邊滑落,少女吞咽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很快,幼青吃完了飯,連一粒米都沒有剩。

玉葛那時望著,心口陣陣發脹。

那時,幼青的目光也是同現在一樣,純摯到無畏,平靜地說著:「殿下一定還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在那個夜晚,不會武功的,明明柔弱的少女撬開了窗戶,在漆黑無星的夜裡,在飄著濛濛細雨的秋夜,義無反顧地翻出了院牆。

直到第二日,玉葛才見到了幼青,少女眼眶還紅著,平靜地說著:「殿下走了,只有我留在長安了。」

後來,在薛宅的這一年,幼青都是如常地生活著,偶爾收著殷太子寄來的書信,沒有回過隻言片語,平常到玉葛都以為幼青已經徹底放下過去。

直到薛御史為幼青訂下婚事的那日,少女跪在書房當中,背脊沒彎,平靜地說著,「我不嫁。」

玉葛才知道,幼青從來沒放下。

一盞硯台橫飛而來,玉葛連阻攔都阻攔不及眼睜睜見著幼青被砸中了額角,回去之後就發起高燒,整整在床上昏迷了三日,醒來後留下了永遠的傷。

一直等到成婚前夕,少女都沒有等到她想等來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滿堂歡聲中,被壓上了喜轎。

玉葛見著曾經那個明媚活潑的少女,漸漸變得沉靜而寡言,只是那雙眸子裡的明光從未湮滅。

秋風打在窗紙上簌簌的聲響,又將玉葛拉回了暖閣里的此時此刻。

幼青問:「父親這幾年如何?」

薛標正要說話,幼青又補了一句,「父親這樣高義的人,官運應當很好吧,陛下聖明,最喜重賢舉能,父親定可當大用。」

這話是實實在在戳在薛標心窩子上,他瞬間臉色沉下來。就照舊事,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陛下的重用。

薛標面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復了緩和,他放下茶盞,話語平穩。

「幾年不見,牙尖嘴利了很多。」

茶盞於桌案磕出一聲脆響,這是他慣來警告的意思,從前幼青仰望他時,是很害怕這聲音的。

而此刻,幼青只是垂下眼,很平靜地說:「父親現在的官位,是如何來的,您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吧。」

薛標通身的氣勢瞬間減下去,化成了極平和的一句,「你知道了。」

「是,都知道了。」

幼青望著他,「我今日來,只是想問一句,父親背信棄諾那日,可曾料過今日?」

薛標目光閃爍,語氣柔和:

「你不要怪我,當年太子是以升官換了一個允你自由婚配的承諾,為父知道你還掛念著太子,本來也不打算逼你成婚。」

「可是——」薛標話音一轉,「那個時候太子陷入敵營,生死不知了,為父也不能看著你此生不嫁,所以才安排了婚事。」

幼青立刻頓住,攥著茶盞的手一點點收緊,她慢慢壓平聲音:「什麼深陷敵營生死不知?什麼時候的事情?」

薛標瞥見幼青的神色,目光微微閃動,嘆氣無奈著道:「為父太了解你了,你若是知道太子生死不知,絕不會嫁人,說不準還要去邊疆找人。為父也是擔心你,所以才瞞著你。」

只是後來,殷太子竟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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