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青停住回頭,殷胥身披鴉青大氅,立在肅冷的秋夜裡,背後是枯敗秋池,他就這麼靜靜地望著她,片刻之後,他轉身往一旁的樓閣中走去。
沈文觀冷汗涔涔,不知該如何是好,把薛二丟給陛下不太人道,可不把薛二丟下,他們都怕是走不了了。
正當沈文觀糾結之時,幼青已經提步也往樓閣方向而去。
侍從終於退開條道,沈文觀咽了咽口水,忙叫著「等等」,想拉住幼青的衣袖,這要是讓薛二去了,不是羊入虎口?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正默念著這句,沈文觀又瞧見侍從握在劍柄上的手,頓時收回了自己的手,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凡事小心。」沈文觀低聲說。
幼青搖搖頭,道:「沒事。」
沈文觀只心裡默哀,眼神悲憫,又低聲道了句,「若是你遲遲不回來,我會想法子救你的。」
幼青道:「無需多慮,真的沒事。」
沈文觀欲言又止,上回射獵時還被欺負哭了,這回連帶刀侍從都來了,兩人舊仇未解,新恨再添,這能沒事?
但這話沈文觀沒說了,最後望了一眼那道離去的背影,思索片刻,轉身朝沁春廳的方向走去。
幼青走上清篁閣,掀起簾櫳。
因著深秋氣冷,閣里燒了地龍,暖氣伴著幽香鋪面而來。
那道身影坐在南窗下,通身鴉青衣,仙鶴羽露出一角,桌案前一盞清茶升起裊裊熱氣,他本在側頭靜靜望著窗外,聽見腳步聲後轉頭望了過來。
幼青走過去,在對面坐下。
殷胥低下頭,抬手倒下一盞茶,緩緩推至她面前,輕聲道:「對不起,以這樣的手段把你叫到這裡來,可朕以為,在你決定離開之前,你和我應當坐下聊一聊。」
幼青沒有說話,嗯了一聲,低頭盯著茶盞,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所以她來,也只是她願意而已,他根本不需要道歉。
「為什麼要走?」殷胥問。
「想走了。」幼青回。
「就算我不調沈文觀回揚州,你也要獨自回去嗎?」殷胥問。
「是。」幼青說。
「不習慣長安的氣候?不喜歡長安?」
幼青低著頭:「都不是。」
殷胥輕聲:「所以,你是在躲朕嗎?」
幼青垂著眼,不答。
殷胥終於確定。
他問:「為什麼?」
幼青仍垂著眼:「什麼?」
殷胥問:「為什麼深夜帶著傷藥來尋朕?為什麼要留那一盤蜜餞?為什麼要現在躲朕?」
幼青低頭:「陛下所言三問,其一,醫者仁心,臣女見不得人死。而蜜餞,蜜餞很甜,可緩藥苦,是為太后娘娘所留。至於躲陛下,臣女沒有。」
她說每句話時,輕動的眼睫,細顫的指尖都沒有逃開他的眼底。
殷胥忽地憶起那些舊日裡的時光。
她從前做了一個香囊,做了極久又小心翼翼,他裝作不知道,可那回剛巧被他撞見了她正在繡。
她望見他時,那雙明眸里滿是失措,連被扎破的指尖都來不及吹,忙忙地站起來,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往身後藏,一邊說著我什麼都沒做。
陽光恰巧落下,灑在她顫動的眼睫,她臉頰每一絲細膩的絨毛,甚至她眸中閃躲著,卻又難以掩藏的緊張都清晰可見。
滾燙的熱茶,將思緒拉回此刻。
殷胥垂目:「所以,你是一定要走了。長安真的沒有你留戀的了嗎?」
「臣女沒有留下的理由。」幼青說。
殷胥驀地道:「為了我呢?」
幼青頓住一瞬,抬頭看過去。
殷胥解釋道:「朕的意思是,揚州有的,朕也可以給你,無論是女醫館,還是女醫學堂,你不必被困在內宅,自有一番天地。你想要什麼,儘管可以提。」
幼青聲音生硬:「陛下如果缺醫官,臣女可以為陛下推薦人選,只是,臣女還是想回揚州。」
說罷,幼青站起了身。
「陛下恕罪,臣女有事在身,恐是再不得閒,先行告退一步。」
殷胥坐在原處,垂目望著茶湯,沒有說一句話,可幼青此時也沒有在乎禮儀,只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剛走出兩步,身後傳來咣當一聲。
幼青驀地回頭看過去,殷胥面前的茶盞不慎翻到了,溫涼的茶湯灑了滿案,幾乎浸上他右手的紗帶。
瞥見的瞬間,幼青下意識回身去抬殷胥的右手。
舊傷未愈,已添新傷,若是再沾了水恐是要綿延不愈。本來就有一道疤,又要添一道新傷。
幼青剛抬起他手的剎那,本該被她握住的手,忽地用力反握,極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整個人向前傾。<="<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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