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還未說話,屏風後面傳來一聲乾咳。
「這是王爺叮囑後廚做的藥膳,對身子很好。」丫鬟說完便行禮告退。
韓仲椿已過七旬,一身湛藍色道袍,童顏鶴髮,神采奕奕。
李惟窺了幾眼,一聲不吱低頭喝粥。
韓仲椿捋著鬍鬚,定定地看著她,笑道:「女郎君就沒什麼想問的?」
李惟不太喜歡跟人繞彎子,尤其眼前這個看著就一肚子的黑水的人,「您避著魏王見我,不是有話跟我說?」
「那老夫就和女郎君敞開天窗說亮話,」韓仲椿停頓了一下,目光炯炯有神,「如若老夫讓你,將伍信取而代之,你該如何?」
他看過百苑谷的戰報和奏摺,在那場戰役中,守城的方式與往日大將軍秦百嶺用兵天差地別。
秦百嶺一輩子都在南方打仗,他更擅長指揮水師作戰,不斷拉鋸消耗,統籌全局、通盤考量,穩重求勝。
而在百苑谷,秦百嶺險中求勝,派出一隊精銳的騎兵出其不意,主動出擊沖入敵陣。
埋伏、佯敗、奇襲,用不足九千人的兵營抵擋北狄三萬人的進攻,堅守數月,且成功擊退敵軍,這定然不是秦百嶺一個人的功勞。
能有此等韜略之人,當世寥寥無幾。
光憑這一句話,就把李惟的嘴角勾了起來,她擺出一副坦率的樣子,笑道: 「老先生,您拿我跟伍信比,是不是太瞧不起我。」
「年紀輕輕倒是狂妄,」不過也是真本事,韓仲椿不由地一笑,「老夫知你手底下有五千精兵,皆是精兵強將,但他們都留在東都做禁軍豈不可惜?如今,老夫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能重整北襄軍,老夫助你再造乾坤,收復三州,奪回大周的疆土。」
李惟聞言低低地笑了,「你這老頭說話都不心虛嗎?」
「一不做二不休,太祖之基業,絕不可棄!」韓仲椿威而不露,言語間露出激切之意,「當初太祖伸張大義重振天下,為平定亂世殫精竭慮,甚至到了最後一刻都在詢問北境戰事,而今好不容易換來和平安寧,卻眼看著就要守不住了,亂世之中,人賤如狗,老夫目睹過歲大飢,人相食,如何能讓歷史重演,又如何冷眼旁觀?」
皆是肺腑之言,但李惟聽出弦外之音,不禁一怔,問道:「您覺得魏王就可以?」
當今聖上刻薄寡恩,懦弱虛榮,難堪大任,韓仲椿喟然嘆道:「那魏王在女郎君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惟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涼涼地道:「他身上似乎藏著很多秘密,我也不是很好奇。」
韓仲椿笑了笑,「當真不好奇?」
李惟咬了咬,「一時興起的事,細究不了,不好奇。」
赫連熙深諳謀略又多權詐,一心要掌控權勢,對於赫連琅這個中庸的皇帝,時時欲取而代之,韓仲椿想了會兒,親自倒了杯熱茶,遞過去,「他這一生,殺戮如影隨形,或許也想抓住一條救命稻草。」
李惟接過茶,面露不解,「......救命稻草不應該虔誠地供起來嗎?」
韓仲椿聞言,頓時合不攏嘴,「老夫失言了,他不是這個意思。」
李惟稍稍抿了口熱茶,沒咂摸出什麼味道,「老先生,您是魏王什麼人?」
她嘴硬心軟,還是忍不住問了,韓仲椿淡淡一笑,道:「老夫是他的老師。」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和魏王有這層關係,或許他方才說得話真的能兌現,李惟覺得北上的事有望,但還是有些顧及,「我聽老先生的話,那我的家人怎麼辦?」
「老夫定然不會讓女郎君有後顧之憂,」韓仲椿略想一下,「老夫聽聞季雲琨受了腿傷,若是女郎君信得過老夫的醫術,老夫願意一試試。」
李惟一愣,後知後覺猜到他的身份,睜大了眼睛。
開國丞相韓仲椿,輔太祖定天下,有「恕二死」的特權。
李惟摸了摸鼻子,「老先生您可要說到做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老夫想來說到做到。」韓仲椿起了身, 遞給她一個小青玉瓶和通關令牌,「總歸是比之前的藥好一些,但能避免服用就避免。」
李惟點頭致謝,接過小青玉瓶和令牌,一併納入袖中,「老先生怎麼和魏王說?」
「朝廷的事的還沒解決完,魏王就算再厲害,也分身乏術,而且這幾年又在推行新政,雖說頗有成效,但也困難重重,尤其田地,賦稅的方面,落實不到根本,地方官員刻意加重賦稅,中飽私囊,」韓仲椿嘆息一聲,「總之,重任在肩,不敢懈怠,他也忙的焦頭爛額。」
受禮法的影響,雖然無形,但卻勝於斧鉞,他就算一手遮天,也不敢廢掉皇帝,畢竟,殺人容易,誅心最難,赫連熙已經漸漸瓦解掉皇帝的威信,相信不久之後,天下易主。
他道:「女郎君,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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