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痕的眼睛微微彎著,望著他,仿佛在認真聽。
謝痕的身體很溫暖柔軟。
燕斬玦說:「我還捉了窩小狐狸,現在還野,等叫獵狗奶幾日,乖了就抱來給你玩,謝痕,你想不想吃桂花糕?」
燕斬玦派人與中原貿易,買來幾個廚子,讓他們製作糕點、小吃,做那些名字精緻風雅的湯羹。
燕斬玦餵給謝痕一盞「青霞雪梅羹」。
餵了幾勺,就把湯匙放在一旁,謝痕的脾胃很弱,燕斬玦怕他吃多了積食,幫他輕輕按揉胃脘。
燕斬玦輕輕親他的眼睛,睫毛微弱顫動,謝痕知道癢,微微偏頭躲避,燕斬玦笑了,握住謝痕的手:「好了,好了,對不起,不鬧你了。」
他把謝痕又往懷裡抱了抱,臉頰貼著額頭,手臂攏著肩膀,謝痕在他胸前靜靜呼吸,這是世上最動聽的風聲。
「謝痕。」燕斬玦說,「你若是再不醒,我就和你拜堂成親,你知道,我是會把你打扮成新娘子的。」
他低頭,看微微彎著的黑眼睛,自己也覺得太幼稚意氣:「……好吧。」
「我是在嚇唬你。」燕斬玦說,「我太想念你了,謝痕,我昨晚夢到你和我吵架,夢太美了,我怎麼都醒不過來,我以為我很生氣,又以為我很高興,結果原來是在哭,結果只好半夜去敲冰塊敷眼睛。」
燕斬玦低頭,滾燙的眼睛貼在涼潤頸間:「謝痕,你一定要好起來,我種的花開了,你應該看一看。」
他輕輕親謝痕的眼尾,親韶秀的臉龐,謝痕的身體在慢慢好轉,已經不再那麼瘦骨嶙峋,不再像是隨時都會碎裂。
他抱著謝痕出神,心想還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哄騙那些梅花以為冬天還沒過去,再多開幾日、等一等謝痕。
這麼想著,他聽見很輕聲的笑。
燕斬玦愣了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謝痕的胸腔分明微顫,他倏地抬頭,這雙漆黑眼瞳變得靈活。
謝痕含了笑,有恃無恐,還是中原狡詐善騙的亡國之君,燕斬玦張了張口,沒說出話,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好了。」謝痕說,「我醒著。」
謝痕醒了三日了。
趁著燕斬玦不在的時候,謝痕獨自練習說話,練習重新操控身體,已經能夠把話說得很流利。
「阿玦,你太能囉嗦了。」謝痕聽他念叨了整整三天,「一個人怎麼有這麼多話可說?」
燕斬玦:「……」
燕斬玦抬起手腕,放進嘴裡狠狠咬了一口,沒察覺到疼,這怎麼行,燕斬玦還想再咬,被輕輕牽住衣袖。
謝痕的眼睛比尋常人黑,微微彎著,像是什麼蠱術。
謝痕仰頭,響應落下來的、發著抖的吻,燕斬玦並沒沉浸在這種恍惚的喜悅里太久,他立刻緊張起來,更小心地托抱著謝痕,掌心罩在那些陳舊傷疤上:「疼嗎,謝痕,告訴我,我去給你拿麻沸散,喝了就不那麼疼。」
他以為謝痕昏睡,所以止痛的藥並沒加入太多,但如果謝痕醒了,這種疼痛就會瞬間翻倍。
謝痕輕輕搖頭,握住燕斬玦的手,泛白的唇角輕抿。
謝痕並不厭惡疼痛。
疼痛令人清醒,讓人覺得像是活著,這世上比疼更痛苦的事有千萬樁,謝痕不覺得這有什麼:「我沒事。」
「阿玦。」謝痕說,「我想看看你的花……」
這話又被眼淚打斷,謝痕失笑,幾乎想要好好笑話一下北地這位哭鼻子新王。
但他在燕斬玦的眼睛裡微微怔住。
燕斬玦在憤怒。
不是對著他——是對著那些逼他享受疼痛的人,燕斬玦很快就想明白了,謝痕醒了又瞞著他,是想儘快回復對身體的控制,想用儘量體面的樣子同他說話。
謝痕被剜掉了愛,也被剜掉了依賴、信任、親密無間的本能。
見到現在從容到遊刃有餘的謝痕,燕斬玦最先想到的,就是謝痕一個人試著說話和抬手時,那種劇痛的折磨,反覆失敗的絕望和煎熬。
謝痕有多痛?
燕斬玦的心早已和謝痕融為一體。
他抱著謝痕,無法控制地為謝痕的痛苦而痛苦,為謝痕的遭遇而憤怒。
北地蠻夷又想去中原刨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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