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未免還是有點蠻夷了。
謝痕輕聲笑了下,嗆出零星血點,燕斬玦拿白狐絨小心替他擦拭,青筋暴起的手臂劇烈顫抖,眼淚砸在謝痕的唇角。
謝痕咂摸這點冷水,低聲抱怨:「好苦……」
「怪我。」燕斬玦從沒這麼陰陽怪氣過,「我就該先拿冷梅香把自己醃透了,給陛下哭點梅花酒。」
謝痕笑得咳嗽,他從不知道燕斬玦這麼會講笑話,他笑得停不住,胸腔痙攣了下,大片發烏的淤血順著口鼻噴涌而出。
這些血不鮮紅,沒有熱意,寒冷異常,充斥著陰冷不祥。
這是帝王家的罪孽,是謝痕從胎裡帶的毒,它來自後宮紛爭、勢力傾軋,來自一座裝滿了活死人的棺材,數不清的人影來來往往,推出作為祭品的幼童。
謝痕被燕斬玦抱下車。
燕斬玦踉蹌了下,抱著他跪在草地上,沾染了毒血的草隱隱枯萎。
燕斬玦沒躲開這些血。
他不在乎,謝痕的毒性入了肌骨,無法拔除,那他也沾染好了。
謝痕也不阻攔,靠在他肩頭,脊背頭頸被燕斬玦力道柔和地托著,喉頭微弱痙攣,每一下都涌落大片烏血。
直到太陽又西垂。
直到謝痕仿佛真的不剩下什麼血可吐。
燕斬玦柔聲叫他:「謝痕。」
他知道謝痕沒力氣回應,他走到潭水邊,試了試水溫,水被午後烈日曬得微溫,但謝痕一定覺得涼,燕斬玦放輕所有動作,完全把人護在懷裡下水清洗。
吐出毒血是好事,要儘快洗淨,不能再沾染太久。
落日燒得半邊天赤紅刺眼,這樣的赤紅也蔓延進潭水,燕斬玦輕輕親懷裡寂靜的人,清洗乾淨血污。
他抱著謝痕輕輕拍撫,他貼著謝痕的額頭,拉著謝痕的手。
接著他像是被燙了下。
燕斬玦看著垂落的睫毛,日色尚存,天邊火燒,這不是夜裡,他小心親吻睫毛里溢出的水汽。
冰冷羸弱的小指輕輕勾他的手掌。
那又能怎麼樣呢,不說就不說吧,燕斬玦嘆了口氣,他又不是不知道謝痕的脾氣。
「我知道,我知道。」燕斬玦小心收攏手臂,「我抱著你呢,謝痕,你知道我死活都放不開手的。」
「我們好好的。」
燕斬玦說:「再也不分開了。」
第53章 瀟灑一生
他們一路往天山去。
路越走越奇險, 天氣也越來越寒,有些地方甚至隱隱看到終年不化的積雪。
燕斬玦捏了一點雪花,灑在謝痕的睫毛上。
睫毛微弱動了動。
慢慢張開, 謝痕的瞳孔是種枯敗的灰,但神情安寧放鬆, 陷在柔軟的白狐裘里朝他微笑,笑容很柔和乾淨, 隱約透出些許這個年紀本就該有的少年模樣。
燕斬玦也笑了:「睡得好麼?」
謝痕的手指動了動,燕斬玦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謝痕摸出他是誰:「阿玦。」
燕斬玦答應, 他親吻謝痕冰涼柔軟的嘴唇, 撫開散落的長髮, 他把謝痕小心捧在懷裡,餵給謝痕一點飴糖。
謝痕的心力像是靠那種刻骨的仇恨糾纏,仇恨消泯,心力也自然散去。不再每天都能醒來, 有時昏睡著吐血、發病,神智也逐漸不那麼清晰。
這次不再是裝的,謝痕過去靠執念硬壓毒性,如今全洶湧反撲回來。
這是必然會有的代價,系統也無法阻止。
燕斬玦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這十九年, 謝痕焚膏繼晷, 煎熬盡了心血, 如今只不過是好好睡一睡、歇一歇。
謝痕早就該好好歇歇, 他所承擔的責任遠超過道義, 那些懦夫、偽君子,不敢承擔亡國的罵名, 於是不擇手段催熟一個最無辜的幼童,套上一身明黃龍袍,割得鮮血淋漓,再架上點燃的柴堆。
燕斬玦厭惡這一套,恨不得撕碎。
他給謝痕編造新的出身:「你醒了,謝痕,你生著病,不要動腦,耗費心力你又會吐血。」
「你不用想這是怎麼回事,我直接告訴你。」他告訴謝痕,「我是北地牧馬的蠻夷,你是漢人,是我搶來成親的新婚妻子,你病得太厲害了,我帶你去採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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