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十年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燕斬玦替他擦眼淚:「好了,好了。」
「哥哥抱著,抱一會兒。」
燕斬玦輕聲說:「不是你的錯。」
第50章 殘忍還是仁慈
燕斬玦抱著謝痕, 慢慢拍哄,直到沒有眼淚再墜入水中。
他低頭,撫了撫冰涼的蒼白臉龐, 長長的睫毛跟著微弱扇動,藥浴起了效, 那種煎熬人心的高熱總算漸漸消退。
謝痕似乎也舒服了些,偎在他胸口, 垂著頭任憑他撫摸頭髮、脊背。
只是燕斬玦想要起身時,懷裡軀殼的呼吸又變得急促,伸手去牽他的袖子。
「我不走。」燕斬玦輕聲解釋, 「你病著, 不能泡太久, 我拿東西來幫你擦乾,然後抱你去睡覺……聽話。」
燕斬玦把袖子從這隻手裡取出。
他在盤算用什麼合適,謝痕如今的身體太脆弱了,就連從中原帶回來的棉布摩擦也會痛, 絹紗不吸水,還是要用軟絨。
改日再去打幾隻狐狸。
「就這樣坐著。」燕斬玦擔心他滑倒嗆水,又特地囑咐,「不要動。」
謝痕垂著睫毛,怔怔望著水面。
燕斬玦起身離開, 去拿新制好的白狐絨, 從清幽雅致的薰香里拎出, 拿在鼻端聞了聞, 是冷梅香。
除了那代表帝王的尊貴龍涎香外, 謝痕最喜歡用的是幽冷婉轉的梅香。
貫穿他記憶的冷梅香,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 孩童幼時的記憶本就模糊,燕斬玦有關幼年的記憶十分零星,只有中原皇宮的一切清晰,深刻入骨。
他早已和北地的人不同。
回過神,燕斬玦用力捻按眉心,閉了會兒眼睛,拿著這條狐絨回到暖帳。
謝痕依舊坐著,一動不動,單薄背影氤氳在水汽里,燕斬玦沒來由鬆了口氣,將人抱起,用狐絨裹住。
他的動作輕緩仔細,拭淨謝痕身上的水跡,又用棉布攥幹頭發,這樣過了一盞茶的工夫,發覺謝痕還不知道動,握著手腕輕聲叫了幾次:「阿痕?」
謝痕慢慢望向他,瞳孔很散,神情淡得仿佛雲煙水汽,燕斬玦蹙眉,生出些不安,把人抱緊:「是我,我只是去拿東西,現在回來了。」
他把袖子塞進謝痕手裡,攏著那些手指握住。
他攏著謝痕靠進頸窩。
謝痕摸到那塊布料,也察覺到氣息的熟悉,睫毛動了動,瞳孔里的煙氣漸漸散了,眼睛歡喜地微弱彎起:「哥……哥。」
謝痕認出了他,親近他,要他抱。
燕斬玦從未體會過這樣心懸到喉嚨口又落定的感覺。
他撫摸謝痕的頭髮,一切複雜心緒都顧不上,看著純淨彎起的眼睛,本能回以生疏的笑容。
夜裡的謝痕喜歡他笑。
謝痕也朝他笑,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他的鼻樑眼窩,像是冰雪凝成的指尖輕柔摩挲,揉著他無意識蹙起的眉心。
像是入夢的一場薄霧似的夜雨。
燕斬玦收攏手臂,握住謝痕滑落的手,把昏睡過去的人往懷裡護,臉頰貼著謝痕散落微潮的長髮:「阿痕。」
燕斬玦說:「有人說天山有靈藥,能救你的命,我想辦法給你弄來。」
謝痕無知無覺蜷在他懷中,氣息微弱寧靜,睫毛覆落,韶秀臉龐白得透明,燕斬玦沒有將他抱回那間冷清的房舍,留在暖帳里,任憑他在懷中熟睡。
第二日天明。
謝痕睜開眼睛,聽見鳥鳴聲,身體陷在堆棧厚實的柔軟裘絨里。
燕斬玦早已起身,坐在離他不遠處,面前的小泥爐上熬著今日的藥,一旁是幾個開了蠟封的銅管——這是北地的習俗,下面部落的各項事務,會定期匯總,封在銅管里送來王帳。
看起來燕斬玦這個北地新王做得並不費力。
這也並不奇怪,北地尚勇慕強,又長久嚮往中原,燕斬玦恰好兼具了這兩項:手刃父兄復仇、一統部落是勇,去中原做質子,在北地人眼中反倒是榮耀。
見他醒了,燕斬玦就端起那碗藥,走過來,沉默著將他攬進懷裡,舀起一勺。
謝痕像是沒看到,軟仰著頭,黑漆漆的眼睛凝視他,沙啞喉嚨吐出仿佛饒有興致的字句:「你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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