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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格雲瑟失去興致,扔下匕首,蜷回身後手臂恰好收攏的懷抱里。

謝弗柔聲問:「還吃冰淇淋嗎?」

他問了幾次,沒有得到回答,假格雲瑟對他的話幾乎沒有反應,看了一會兒星星,就慢慢閉上眼睛。

謝弗低頭,輕輕親銀白的睫毛。

眼眸望了望他,神情很陌生,似乎不滿意他擋了星星,接著。

這一點陌生也消散。

瞳孔慢慢恢復成一片勻質的霧紫。

謝弗的手臂發緊:「格雲瑟。」

他得不到響應,這一點紫色鑽石的記憶消散,草木灰勉強拼湊的軀殼被他抱回臥室,放在柔軟的枕頭和被褥里,靜靜躺著,只不過是一具輕飄的空殼。

謝弗並不能經常這麼做,空殼太脆弱了,承載不了稍重的記憶,他帶著殘破的冰河艦落在那片星雲。

找一顆自然環境相似的荒星並不難。

他把自己鎖上。

趁著還沒徹底崩塌、失去最後的理智,他把鎖銬釘入自己的手腕和腳踝。

他和一捧草木灰定居在這裡,養鴨子,種花。

種一顆橙子樹。

……「反派救贖系統」被派遣來時,一手締造又親手毀掉了新秩序、把自己流放荒星的領袖,剛給一株紫羅蘭松好土、澆好水。

被火焰灼燒傷口,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的囚徒問:「誰是反派?」

系統也卡了殼:「呃……」

誰是反派呢。

系統一時間也無法判定,看著囚徒對自己毫不客氣下手,改造,變回整潔乾淨的活人,穿軍裝、軍褲、長靴,紮好腰帶。

謝弗回到房間,和草木灰的格雲瑟柔聲打招呼,他把空殼輕輕抱到房檐下,放在墊了軟墊的搖椅里。

空洞的瞳孔已經不是霧紫色。

翦密卷翹的銀白睫毛下,是種極淺的、不仔細辨認幾乎看不出紫色的淡白。

空殼的手腕剛被修過,用繃帶仔細纏繞,脖頸和右肩精心縫合,胸腔已經修補過很多次了,現在裡面放了一顆心臟,謝弗勒爾·華格納的心臟。

所以草木灰做的格雲瑟像是活著,甚至有一些虛幻的血色。

像是在安然午睡後醒來,被撫摸頭髮,輕輕擁抱,垂落的手被柔和攏住,親吻指節。

謝弗陪他曬月亮。

謝弗給他找來一隻小鴨子摸,握著冰冷蒼白的手指,陷進柔軟的淺黃色絨毛。

謝弗溫聲和他聊一些近期的新聞。

謝弗問他冷不冷。

系統說:「他死了。」

「死了很久了。」系統查看時間節點,「我來晚了。」

謝弗勒爾說:「我知道。」

他依舊精心調整被他捧著的頭顱,讓淺紫色的眼睛能看見月亮,他把小鴨子送回窩,握著很快又冰冷的手,說今天鴨子丟了一隻,明天去找。

他問系統:「別的平行世界怎麼樣?」

星際時代——有很多東西已經不難理解,謝弗勒爾很快理解了系統的存在,隨即就想到平行世界。

他走進木屋給格雲瑟找一條毯子,沉重鎖鏈拖行在木地板上,微微苦笑了下:「比我強得多吧?」

或許有去他的見鬼新秩序、橫下心跟著海因里希閣下乾的華格納?

或許有雖然政見相左,但從始至終堅持保護格雲瑟,甚至為此和同伴反目,最後在逃亡中被海因里希閣下相當刻薄地譏諷著「小可憐」、「簡直愚蠢」,兩個人拌著嘴吵著架一起不小心死掉的華格納?

那樣應當很不錯吧?謝弗勒爾有時候會這麼想一想,格雲瑟大概會高興的,格雲瑟說不定會回抱住他。

他們死死抱在一起,屍骨被燒焦得無法辨認,也無法剝離,他們就這麼被埋葬。

那該是種叫他嫉妒到眼紅髮瘋的幸福。

謝弗勒爾問系統:「他們都幹得不錯吧?」

系統茫然:「什麼『他們』?」

謝弗勒爾在這句話里定住。

「你們這個星系……沒有平行世界。」系統說,「只有這一個格雲瑟·海因里希。」

系統特地確認了下:「只有一個。」

而且格雲瑟·海因里希說他不需要被救贖。

也明確拒絕了臨終關懷。

有些特別傲慢的反派是這樣的:你可以傷害他,可以毀滅他,可以背叛、折磨、辜負他,他都能揚著下頜安然承受。

但他們不允許任何人可憐、同情。

這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們。

所以這個世界,系統本來就沒法干涉,格雲瑟·海因里希要求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要求一切結果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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