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和人吵架,被三言兩語激得動了手,判了兩年。
大哥做不了研究了,看字滿腦子都是蜘蛛爬。
郁蘭因成了最後的小郁總,可已經塌了的大廈,哪是一個人撐得起來的,股東們求他給條生路,申請破產吧,能賣就賣,總不能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出。
郁蘭因二十一歲那年,爺爺在病床上摸著他的背,咽了最後一口氣。
二十二歲,大哥倔著要掙錢給家裡分擔還債,去了鄰國,被醫藥私企的人騙去試藥,嚴重不良反應沒回來。
二十三歲,二哥立功減刑提前出獄,沒臉見家裡人,沒通知沒打電話,留了封信就杳無音訊。
這一切,在宋泊瀟那條主角視角的劇情主線都沒有出現——這是當然的,因為宋泊瀟並未經歷、沒有看見,宋泊瀟這時候也難,也累,也左支右絀熬到崩潰,也失去了親人,在無休止的論文修改和石沉大海的簡歷投遞里無暇他顧,這些郁蘭因都知道。
所以郁蘭因沒向他要求什麼。
問題大概就出在這。
要求的人沒得到,就是被辜負、被傷害、被渣男傷身傷心。
至於沒要求。
那「長嘴是用來幹什麼的」?
系統查看上一輪未被干涉的結局,在宋泊瀟知道了這些,選擇了「原諒」郁蘭因以後,還有不少人悻悻不滿:姓郁的不知道長嘴嗎?他當初怎麼不早和你說?不說誰知道他都遇到什麼了?
……
系統低頭,餵給郁蘭因一點薄荷巧克力味的夢。
他試著暫時隱藏郁蘭因的一部分記憶,不是為了抹消什麼、篡改什麼,只是因為這些東西太沉重了,郁蘭因不該承受這麼久。
郁蘭因的後背開始失去知覺,就是從爺爺枯瘦的手滑落,躺在枕頭上咽氣,渾濁的眼睛卻沒有閉合那天開始。
郁蘭因把這算成自己的錯。
一定因為他是反派。
因為他是反派,遭了報應,這報應牽連家裡了。
他為什麼要和宋泊瀟談戀愛呢。
一定因為宋泊瀟父母雙亡,爺爺過世,故事要配平,要他能理解宋泊瀟的感受,所以爸爸媽媽爺爺被他害死了。
一定因為他已經被判改邪歸正了,大哥、二哥還要死命護著他。
大哥不肯把他交給「早餐店老闆」這種混蛋劇情,渾渾噩噩想著掙錢供他讀書,二哥聽見林陽華勸他下海、要帶他去賣,氣瘋了,險些割爛了林陽華的嘴。
他把全家都連累了。
怎麼還不死呢。
系統從郁蘭因口中嘗到血的味道,卻沒有看到殷紅,皺緊眉,加緊分析數據,只看到透明的、無法確定是什麼的東西在緩慢流逝。
系統有些不安:「郁蘭因。」
他親冰冷的眼睛:「郁蘭因。」
他靠這個辦法混入郁蘭因的夢,那是無邊無涯的暴風雪,視野里是種失去生機的死寂灰藍,腳下是雪山,郁蘭因站在數不清的刀一樣鋒利的雪片裡,低頭看一條冰縫。
看見他,郁蘭因就笑了,很高興地朝他招手:「陪我吃雞湯小餛飩。」
郁蘭因穿著最喜歡的圍裙,戴著套袖,套袖一頭洗得泛白,他手裡端著熱騰騰的雞湯小餛飩,點了香油,灑了紫菜碎。
系統走過這場夢,每個腳印都滲出血,他製造出新的雪片蓋住它們。
系統說:「郁蘭因。」
「陪你吃餛飩。」系統坐下來,「有沒有故事聽?」
傾訴可以緩解痛苦。
郁蘭因下巴墊著胳膊,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完蛋了。」
「沒有。」郁蘭因很遺憾,「我沒有故事。」
郁蘭因給他講自己的全部劇情,一共三句:「我家曾經很有錢,我破產了,我的早餐店關門了。」
郁蘭因沒有自己的故事,他不是主角,他的命運三言兩語就能概述,用不著多浪費文字。
系統看著清亮快樂的眼睛,他撫摸它們,像試圖觸碰一團海市蜃樓里的太陽。
系統問:「我能親你嗎?」
郁蘭因立刻高興起來:「這個可以。」
郁蘭因記得系統之前是雪糕味兒的,他現在又不想吃雪糕了,想吃麻辣燙,想吃紅燒牛肉麵:「行嗎?」
系統:「麻辣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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