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厲珩只查了一晚就離開。
厲珩想起當時他離季斕冬也近,很近,和今天差不多,一抬手就能碰到的距離。
厲珩低頭問:「我那天抱你了嗎?」
擁抱是種常見的禮節,通常用於安慰和道別,但那天大概沒有人安慰過十五歲的季斕冬,也並沒有人和他道別。
沾滿泥和血的校服,並沒弄髒調查局的鷹徽。
……
小狗還在江景房裡晃著尾巴等季斕冬。
狗糧和水都還滿。
厲珩把人放在沙發上,找到毯子替季斕冬蓋住腿。
他找到一部季斕冬主演的片子,把錄像帶放進播放器,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把電影當作背景音,翻閱部下送來的案情記錄。
小狗掙扎著爬上沙發,趴在季斕冬胸口,不停用腦袋拱他的下頜。
厲珩放下記錄,側過頭:「你不摸摸它?」
他握住季斕冬的手,放在小狗的腦袋上,這隻手沒有知覺,被小狗撒著歡一頂就滑落,墜到沙發下。
小狗愣住。
厲珩也看了一陣那隻手,皺眉。
他俯身,握住季斕冬的手,重新放回去,想要鬆手時卻又頓住,沒來由握得更牢。
「季斕冬。」厲珩沉聲開口,「裝睡不是處理問題的好辦法。」
「這樣會影響我升職。」
厲珩不太相信他有個空氣朋友,但調查局被規定要尊重各種認知和信仰,為了防止別有用心的人捉把柄舉報,厲珩當時還是強迫自己做了個塞進口袋的動作。
這會兒他把這團空氣從口袋裡掏出來:「朋友,不要了?」
厲珩作勢:「那我扔了。」
「季斕冬。」
厲珩真要把這團空氣扔進垃圾桶,小狗忽然發起脾氣,大喊大叫咬住他的袖子,季斕冬蓋著的風衣領口晃了晃。
系統瑟瑟發抖鑽進風衣里藏起來,藏在季斕冬的衣領里,慌裡慌張朝厲珩亂砸數據。
厲珩蹙眉,他看不到系統,但碎片化的數據產生意識波動,同頻道共振,串聯起他腦海里本來以為無關的沉寂記憶。
有三天時間,季斕冬被隔離審查,排除猥褻嫌疑。
季斕冬消失近一個星期,剩下的時間,季斕冬去了什麼地方?
有答案,結案報告裡記錄,季斕冬回了誤殺生父的老宅,在裡面住了三天。跟蹤的探員不知道他去那種地方做什麼,季斕冬似乎也並沒做什麼。
但那張附帶的照片牽連著的記憶,卻因為共振重新變得清晰,照片裡季斕冬看著的地方,和他有關。
厲珩曾經站在那,咬著筆帽,無視掉女人歇斯底里的糾纏,三兩下弄出一份結案報告塞給季斕冬:「行了,判你無罪。」
這話其實算半開玩笑,調查員不是大法官,沒有權力判定一個人有或無罪——只是那時,同樣剛進調查局、很年輕的初出茅廬的探員厲珩,莽撞地認為眼前的少年很需要這樣一句話。
仿佛不會融化的黑眼睛,因為這句話而動了動,靜靜看向他。
帶傷流血的薄薄嘴唇其實張開過。
但十五歲的季斕冬沒說話,目光落在他乾淨的、一塵不染的藍灰毛呢制服上,又看了看自己髒污染血的校服。
那雙眼睛,只是很寬和地彎了彎。
沾滿血污泥濘的手背在背後。
季斕冬退進陰影。
……
如今,厲珩回想起這種自作主張的體貼,實在忍不住辯駁:「我沒有潔癖。」
好吧,有。
厲珩說:「不是很嚴重。」
他捏著狗崽的後脖頸,拎到地上,有點僵硬和生疏地俯身擁抱季斕冬,季斕冬的胸口很冷,心跳微弱。
厲珩第一次這麼做,他承認自己有潔癖,討厭握手和擁抱,十五歲的季斕冬不知怎麼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厲珩抱起季斕冬,把人送去臥室,他嘗試在臥室繼續閱讀案件卷宗,無視掉小狗撓門。
無視不掉。
「你應該醒一醒。」厲珩警告季斕冬,「以防我把你的朋友和小狗扔進垃圾桶。」
厲珩弄亂季斕冬的頭髮,這人二十七歲了,不該像對十五歲那樣對待,厲珩正是想要以此激怒他:「季斕冬。」
季斕冬靜靜躺著,睡得很安靜。
厲珩很少說這麼多話,更遑論是獨角戲,說得口乾舌燥,只好又出去倒水。
一時不慎,小狗鑽了空子撲進來,拼命往床上蹦著夠季斕冬的手。這次床離地面太高,狗崽的腿還太短,蹦不上去,嗚咽得近乎悽厲。
厲珩被這一點震耳欲聾的狗叫折磨,端著水杯,揉著太陽穴匆匆回來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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