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咂舌:「流年不利,沈無嘆氣。」
明明燭光慘澹、人皮飄搖,黑淵石洞、寂靜無聲,如此情景他還能開這樣的玩笑,和微沒忍住在後面輕輕踢了他一腳,「什麼流年不利,不能說點兒好聽的?」
「那流年有利,有我陪你。」沈無吹去最後一處燭屑,拍拍手站起來。
不出意外地,和微又給了他一腳。
「不過…你說這怎麼做到的?又沒人過來換蠟,就這麼一根孤零零地擺在中間,還燒不完。」沈無摩挲起下頜,盯著那處青銅壇面看。
壇面上雕刻著凹凸分明的字符,字符邊緣清晰磨亮,很容易讓人看出刻了什麼。
和微沒應他的話,自顧自抬腿走上前,輕輕撫摸著這面環形祭文:
「二十四位時節佳女為祭,特此祝天皆風雨好時,日月皆不降咎。願天得道,憐予心,不日披得榮光。」
「披得榮光……」和微後退一步,嘴裡喃喃著:「他想披得什麼榮光?讓我雙手沾滿血光為他鋪路夠不夠?!」
她再抬眸時,雙眼滿是猩紅,細看還能發現她在抑制著渾身顫抖。
「和微。」
沈無只想朝她走過去,但眼前的人偏偏伸出手不讓他靠近自己。
她抖得越來越厲害,顯然已經抑制到了極點。
和微腦海里轟地一下湧入了許多繁雜的場景,如濃厚陰黑的浮雲遮住了黃澄澄的圓月。
最底下一片雲,是朔風凜冽、雪水血水匯成河她也渾然不覺,那日廝殺是為什麼啊?不就是想完成他交代的任務,為了索那官員的狗命嗎?!
隨後此雲散,又迅速飄來如法炮製的其他幾片,最後全部纏成一團,像亂糟糟的麻線。
麻線末端,是她方才瞧見的,也是在剎那間便辨認出的祭文——「心」字,最後一筆總是會不自覺上勾。
這個習慣,她早已在沈昀那兒看過無數遍,他提筆寫下的「平心靜氣」四個字,「心」都要鉤上「靜」字了。
她看過這麼多遍,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我還想著…沒什麼證據,我就回去當面質問他呢,我想短暫的騙騙自己呢。」和微雙手無意識的插入發間,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如落葉被折斷般跌坐在地。
咚。
「和微!」沈無忙撲過去,淺色的衣裳在地上這麼實實在在地一蹭,像過了遍大染缸。
放在平日,這沾上的灰土能夠他拍上好幾個時辰。
和微的頭幾乎要低到了地上,看得出她很想將自己埋在膝間,她雙肩止不住的顫抖,發出很低很輕又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小微。」
沈無也跪坐在地上,彎著腰去看她,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捧和微的臉,卻在觸碰到那處柔軟時不由得一怔。
滿是濕潤。
這種感覺在很多很多年前有過,如今再度瘋狂地挾帶回憶一起湧入他的心間,沈無竟然覺得呼吸一緊、發燙。
他從不知道原來除了瞌睡外,顫慄也會挨著人傳染。
過往泱泱是因至親受苦而覺得心如火煎,如今是因為摯愛而覺得心墜冰窖。
都在揪痛,都是難捱。
沈無輕輕捧著她的臉抬起來,眼波流轉於她眉眼間。
和微似乎壓抑得痛苦,眯縫著亮盈盈的眼睛抬頭看他,緩慢而沉重的呼著氣,整個人有些疲憊,又有些恍惚。
兩行不算涼的清淚划過和微的眼角、和微的臉龐、沈無的指腹、沈無的手腕、沈無的袖裡,最後消失不見。
時間靜默。
隨後,沈無直起腰,緩慢而專注的吻上和微的眼角。
柔軟與柔軟相觸,和微只覺得腦袋又轟的一下炸開了,但這次並沒有慘澹的愁雲飄過來纏成一團,而是腦海空空、意識清明,她雙目怔然。
眼角像有火燎,和微覺得自己方才留下的淚痕都要蒸發了。
她愣了不止一瞬,直到沈無的唇畔離開,那裡變得清涼,和微才猛地緩過神。
「你……」
「我。」沈無閉上眼,呼了一口氣,他仍捧著和微的臉,俯身抵上她的額頭,指腹在她臉龐無意識的摩挲著,「是我。」
「和微,你在嗎?」
和微也閉上眼,抵住他的額頭,輕輕嗯了一聲。
沈無:「陪陪我吧。」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