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間,她語氣愈加歡欣,嬌蠻道:「我考量考量,也未嘗不可!」
「?」常景好沒敢細想她後半句話,光是聽見便暗自抖了個激靈。
「唉,溶溶。」常皎皎忙拉她到一旁,示意常景好先出去瞧瞧。
有下人領著她向前走,穿過遊廊,橫下石階,向右繞至一處六角琉璃瓦頂涼亭。
有名「重雨」。
「三小姐,裴大人就在前面,奴婢先下去了。」
下人低頭行禮,轉身離去。
常景好點頭示意,抬眼望向前方。
只見亭下有一人端坐其間,垂眸睨向里側蓮花池,看不清是何神色。
肩上外氅如玉白杏花,隨著他側身而輕輕晃著,不見褶皺,質感瞧著細膩柔軟,像水波不興、冬日落了白雪的湖。
偶爾抬手時可見他裡面那身緋紅官袍,似芙蓉泣血。
而人便似雪中傲梅。
常景好沒先過去,心裡還回想著常溶溶方才那句話。
模樣?
她沒忍住幻想了下裴佑之原本可能是什麼樣貌,若照他的性子,那面相該是:眼尾斜飛,睫羽翹長,彎眸、揚唇笑時皆似狐狸。
一張臉下不知藏著多少算計。
似乎是有某種共鳴。
裴佑之側身回首,恰好與她對上視線。
還是那張平日總掛著笑意的臉。
「……」
常景好心裡將這兩張臉揉捏成一團,毫不吝惜扔了出去,旋即提裙邁下石階,朝他走過去。
「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她開門見山,直接在他對面坐下。
裴佑之彎唇看著她坐下後,兩指將青釉茶盞推至她面前,輕聲道:「嘗嘗。」
常景好滿臉狐疑的看他。
裴佑之單手支額,朝她一抬下頜,又溫聲道:「嘗嘗是我斟得好,還是你斟得好?」
「……」
常景好懂了,她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啪一下拍回桌上,道:「拐彎抹角,直接說你發現我偽裝成下人了不行麼?兩種茶又不同,怎能比出來?」
「三小姐,」他嘆了口氣,道:「是你不信任我啊。」
她納悶:「我哪兒不信你了?」
「在下面時不是說好了麼?你帶我出去,我幫你查案,你想問的也是我想問的,我跟常相談完後自會告知你,何苦又冒險偷聽、再折騰一番?」
常景好短暫沉默幾瞬,才道:「能出去也不是因為我,算起這個還是你爬的比較多,所以我認為這個約定沒生效。」
這會兒換裴佑之沉默了,他緩了緩,道:「那這約定也可即時生效。」
「不必了,解藥我讓冬窈拿給你了,不用謝,你沒什麼事的話,我便先走了。」
常景好說著,一手撐在石桌上欲起身。
手腕忽而被人抓住。
常景好動作一頓,垂眸去看那只有梅花烙印的手,又緩緩看向裴佑之。
他很快收回手,看著她,問道:「你就一點兒也不怕相府出事麼?」
常景好神色平靜,她先是不語,半響才道:「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沒這個必要插足他人的因果。」
「一旦出事,常皎皎與常溶溶二人也無法倖免,你也忍心看她們置身險境、亦或是可能因此喪命麼?」
彼時有微風吹過,蓮花池水蕩漾著,一圈圈向外泛起漣漪,漸漸歸於寂靜。
只是荷莖卻仍輕輕搖曳,左晃,右晃。
風已平,它卻仍沒停。
常景好衣袖下的雙手輕握,她想起太子發來的那封密信上,赫然寫著:你動手,或是借他之手,無論如何,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啊。
無論是已定下罪名的阿央與趙畫家,還是現下最有可能在背後操控一切的秘閣閣主——常相。
草菅人命,荼毒良女,總歸也活不了了。
她對先前的問題不置可否,而是問:「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裴佑之也起身,走到她身邊,淡然道:「阿央與趙畫家兩人,明日於京兆府門前杖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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