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位就該是那位常常提及的長孫,秦凝雨沒見時少不得有些許的猜測,這樣善心又和藹的長輩的孫子會是怎樣一個人,可現下真的見了,她只感覺到一種深深的難以接近,像是跟她隔著天端兩極存在的人,微怔了幾秒,連忙應道:「謝先生。」
一路上多是謝關南問,秦凝雨答,謝爺爺待她就像半個親生孫女似的,常常會陪同她一起來看爺爺,見著面也會關心她的生活和工作情況。
期間男人時不時應上幾句,對周遭似乎有種有可無也有可不無的態度,摸不准、也探不著他的半分情緒。
他們一路到了醫院。
病情到了這半年,已經到了回天乏術、急速惡化的程度,可在最疼愛她的爺爺的彌留之際,她還在分神為部門實習的事情焦躁不安,不能在病床前好好盡一份孝心。
其實她做過辭掉實習的決定,想好好陪在爺爺身邊,工作以後可以再找,機會也可以再有,可陪伴爺爺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要少。可這個決定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偶然得知的爺爺第一次嚴詞拒絕了她,放話她要是不把自己的前程當回事,他這個爺爺也不當拖油瓶,也就沒必要再治病下去了!
之後秦凝雨就沒有,也沒敢再提過這件事。
其實現在,秦凝雨內心已經變得牴觸來到醫院這裡,純白的床被,刺鼻的消毒水氣味,來往病人家屬灰敗或是焦躁的神情,無一不在提醒著她,有關爺爺的生命在急劇流失的事實,她其實很想扮作一隻不聞不問的鵪鶉,這樣她就永遠可以活在爺爺仍在健健康康,等她成功轉正拿到項目獎金後,帶爺爺好好去旅一次游的幻想之中。
可秦凝雨能做的只有故作堅強,如果連她都為此垮了,只會徒增爺爺的心疼,也只會讓爺爺更加擔心,放不下她。
謝爺爺先帶男人見了爺爺,簡單聊了一會,而後把時間留給她們爺孫倆相處。
秦逢山最喜歡聽她講生活和工作里的一些小事,秦凝雨就繪聲繪色地跟他講,晚些等謝爺爺走進來,等兩位老人家聊深後,才一個人走到走廊的窗台邊。
窗戶半開著,冬日裡的冷風生
生吹到臉上,卻怎麼都吹不散眼角不斷溢出的那股酸澀的灼熱。
一陣風起,秦凝雨一時不察,突然緊閉住眼睛,感覺眸中有種異物感,連忙伸手捂住眼睛。
卻被下意識的揉眼睛的動作,弄得眼前越來越迷濛,也越來越刺目,她只低著頭,心裡那股傷心突然找到了了由頭,一開始是眼淚是被這股刺目感逼出來的,後面洶湧的眼淚,反倒是咬緊牙關還源源不斷地流下。
還沒來得及察覺到腳步聲,身旁卻落下低沉嗓音:「怎麼了?」
隔著依稀又朦朧的視線,秦凝雨只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匆匆瞥過眼前高大沉穩的男人,又在倉皇間垂頭。
她不是很習慣在生人面前哭,而且她現在實在太狼狽,他們只不過才見過一面,並不適合交淺言深,只是含糊地說:「好像是被沙子迷到了眼睛。」
「抱歉,冒犯到你了。」
稍低一些溫度的手指握在她的下巴,以一種溫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道稍稍抬起,她的眼皮被稍稍扯開又回落,隨之一股好聞的清冽氣息掠過鼻尖,木質、冷調。
隔著朦朧的視線,她瞥見這副深邃濃顏面容稍稍離近了些,輕柔的手帕擦拭去眼角還沒完全蒸發的熱痕。
「應該是被眼淚衝出來了,閉上眼睛休息會好。」
大概是男人的語調太過溫柔,也可能是他的話太過讓人心安,也很有信服力,秦凝雨竟然短暫地一時忘記能拒絕的選擇,而是放縱了這一刻的脆弱瀰漫。
突然傳來聲拐杖半磕到地上的聲響,像是一瞬喪失了力度,在寂靜的走廊不大,卻格外的清晰。
他們此時斜靠在一處,秦凝雨只是稍稍挪了挪視線,便看到窗台上倒映著謝關南攙扶著秦逢山的兩道身影。
顯然男人側眸也注意到了。
秦凝雨身體快過意識,手指輕攥著男人的袖口,有些急地用氣聲說:「求你,別讓爺爺知道我在哭。」
她不想讓爺爺知道自己在偷偷哭。
秦凝雨清楚自己這副眼睛紅含著哽咽的模樣,一看就是哭狠了,她這會一時還沒有平復,她明白沙子迷住眼眸才哭的理由顯然不足以應對爺爺,可是她此刻太過急切也太過慌張,以至於她沒意識到自己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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