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在京城就有宅邸,魏國公前年才回家擔當起了世代鎮守南京的重任,這次來京城專門為了迎娶續弦張言華。
夏氏是大嫂,也是張家宗婦,上次大姑子張德華婚禮前夜就是夏氏去定國公府鋪的房,這次二姑子當然也得她去鋪房。
同樣是鋪房,夏氏這回心情很沉重——畢竟上一任魏國公夫人就是她親姐姐啊,但,她身份上是張家婦,心裡再難受,也要強撐著去魏國公府,給二姑子鋪新房。
鋪房是夏氏的責任,新婚夜洞房教育也得夏氏出馬。
當年夏氏拿著一本畫冊和兩個木頭小人給張德華開了蒙,如今,同樣的話還要跟張言華說一次,這個比鋪房還要痛苦啊。
幸好,張德華將心比心,覺得這樣對大嫂夏氏太過殘忍了,就主動伸出援手,幫夏氏給二妹妹「開蒙」。
張德華要姚黃提著當年的小匣子去了張言華閨房,屏退眾人,把畫冊和木頭小人都展示給妹妹看了。
饒是張言華以潑辣率直聞名,看到這些,也是目瞪口呆,「姐姐,要有孩子就必須得這樣嗎?我可不想做這種事情。」
張言華的反應在張德華預料之中,「你不要害羞,都是這麼過來的,就按照冊子上做,我三年生了兩個兒子。如今,我地位穩固,對咱們張家也是有好處的。你要記住,子嗣才是你的立足之本,什麼夫妻恩愛,那些都不重要。」
其實,張德華和夫婿定國公夫妻關係目前挺好的,但是張德華依然把定國公夫人當一個差事來做,在男子可以納妾,女子阻止納妾就是妒婦、就是不賢惠是世間普遍認可的言論下,她不敢愛上丈夫,不敢將芳心掏給丈夫,她害怕將來青春不再,丈夫把目光投向嬌艷的侍妾時,她的愛被糟蹋,性格變得面具全非——就像如今的繼母一樣,氣憤時伸手把父親的臉抓花,變成別人的笑談。
愛情,是話本小說和戲台上才有的東西,張德華不敢奢望,她更擅長當好定國公夫人。
張言華背過臉去,「道理我都懂,我就是……就是……做不來。」
張德華把妹妹的臉掰過來,「實在不行,你把眼睛一閉,妹夫是第二次當新郎,他會,到時候你可別鬧彆扭。」
張言華說道:「姐姐,這個人我都沒見過,明天就要脫光了躺在一處睡覺,還要做那種事情。我不是害羞,我是害怕。想想咱們小時候,連學拿筷子都學了一個月吧,怎麼這樣的大事事先別說學了,聽都沒聽過,就要立刻學會,簡直太荒謬了,就不能改一改嗎?」
張德華一愣,隨後說道:「千百年來,都是這樣的,改什麼呀?反正大家都這樣,不也都綿延子嗣,一代傳一代嗎?」
張言華反問道:「千百年來都這樣做,難道這樣做就一定對嗎?我不服。」
張德華急的用手敲著匣子,「服不服的,你一個婦人家能夠改變什麼?大局如此,你得順著,可不能逆著來啊,這樣你要吃大虧的懂不懂?」
張言華說道:「我懂啊,但我內心依然不服,我就是覺得這樣是不對嘛。」
向來和顏悅色的張德華對妹妹甩了臉子,「你別以為這兩年主持中饋,給府里還債還有盈餘,就以為自己有多麼了不起,可以改變那些你看不慣的。」
「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那些墨守成規的事情你可以討厭,但你得照著做。就像生孩子,我們的親表哥——皇上,他不肯留皇嗣,不聽太后娘娘和朝臣的勸諫,我行我素,不踏入後宮半步,是因他是皇帝,九五之尊,手握大權。」
「你我算什麼?國公夫人,已經是天下絕大多數女子可望不可即的尊貴身份,可這又如何呢?你我頭上有丈夫,有百年的大家族,受制於人,你也學皇上不生孩子,你覺得可能嗎?你算老幾?」
一席話說的張言華啞口無言。
張德華握著妹妹的手說道:「我剛才太著急,語氣重了些,是我不對。我只是告訴你子嗣多麼重要,你看,皇上一直沒有子嗣,國本動搖,那些個藩王就生了異心,不是這個反,就是那個鬧的。」
「前些年咱們府里的趙鐵柱和西府的吉祥不就是去寧夏平定安化王謀反立下了的功勞,從家生子變成七品武官嗎?」
「這世道就這樣,沒有子嗣,別人就會窺覬你的地位、你的利益,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是這個道理。」
張言華無奈的說道:「好了好了,姐姐別說了,聽著煩,我跟他生孩子好了吧!好像也不難嘛,就跟打捶丸似的,管他什麼姿勢,能揮著杆子把球打進洞裡就可以了。」
張德華沒有想到妹妹「悟性」這麼高,但看到妹妹這麼快從不服到屈服,她也心疼妹妹,一把抱住張言華,嘆道:
「希望將來有那麼一天,像你這樣不服的女子能夠成為大多數,千百年都這樣做的大局就能夠被改變。女人不再受困於子嗣,能夠正當的走出家門拋頭露面,有所作為。倘若能夠立一番事業,誰又願意把自己的命運只寄希望於自己的肚皮呢?」
縱有諸多不舍,離別還是來到了。
張言華出嫁前夜,如意和胭脂都來東府陪紅霞。
胭脂送給紅霞一套親手做的四季衣裳,「我聽說南邊冬天也冷,注意增添衣物,別凍著了。」
如意遞給紅霞一包種子,「這是你愛吃的洋柿子的種子,從京城到南京的路上需要一個月,你到了南京,天氣暖和了,剛好就是播種洋柿子的季節,到了夏天,你吃都吃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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