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戴孝、穿素服等等,在明面上也是不可以的。
臘梅作為東府大管家娘子日理萬機,見許多人,故,依然是日常的打扮,穿金戴銀,遍身綾羅,連屋子的布置依然是喜慶的,沒有用素淨的顏色,以免落人口舌。
臘梅說道:「年底我和來祿都忙,爹娘的百日祭都交給來春去預備了,他說已經和咱們家廟懷恩觀的張道士談好了,在懷恩觀里辦百日祭,百日祭需要用到的紙紮房子僕人、黃紙、金銀元寶、金山銀山等等東西來春已經採買齊全了,都已經送到懷恩觀,就等著咱們去燒。」
「那天就咱們家自己人,我們一家三口,還有姨媽您和姨爹,一共五個人,上午誦經做法事,超度亡靈,下午擺祭品,燒香燒紙紮。」
來春就是臘梅的繼子,比她小四歲。
王嬤嬤點點頭,說道:「來春辦事還是靠譜的,過年的時候各大寺廟香客太多了,又恰逢廟會,人擠人。還是咱們自己的家廟懷恩觀清淨,如果當天事情辦的太晚了,關了城門,咱們還能在祭屋裡過一夜。」
臘梅說道:「翠微山祭屋現在是石榴的老子娘看著,收拾的乾乾淨淨,隨時可以住人。」
定了百日祭這樁家事,王嬤嬤就說今晚來的正事了,「明天姚黃會來你這裡辦事,升梅園的紅霞和胭脂為二等丫鬟,你准了便是。」
臘梅納悶,「紅霞升二等板上釘釘的,畢竟是我外甥女,但胭脂——我實在不明白,姨媽告訴我唄。」
王嬤嬤說道:「這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以前你爹娘也曉得,現在你既然當了大管家娘子,有些張家的禁忌你要知道,以後辦事心裡有數,胭脂的出身是這樣的……」
王嬤嬤從石家的抄家滅族講起,道出了胭脂母親的外祖家是武安侯府鄭家的事情。
「……因而這事,兩府侯爺侯夫人都知道,提拔胭脂,周夫人也會同意的,好歹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給碗安生飯吃。」
臘梅聽了,很是感概,「胭脂的相貌,梅園裡最出挑,不爭不搶、不聲不響做事的性格,一手好女紅,做事不怕髒不怕累,紅霞說,胭脂經常一個人打掃仙鶴的圈舍,把仙鶴們照顧的很好,誰會想到一個家生子居然有這樣的出身。」
跟外甥女打了個招呼,王嬤嬤事情辦完,就要走了,臘梅回去要穿大毛衣裳去送姨媽,王嬤嬤忙按住她,說道:「晚上冷,你又剛剛起床,小心熱身子遇冷風著涼,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用你送,你忙了一天,快回去躺著吧,明日又有一堆事要忙,這一天天的家務事是搞不完的,別累壞了身子。」
自從姐姐死了,王嬤嬤血緣的親人只剩下臘梅一個,當然要替她著想。臘梅沒有堅持,就要照水提著燈籠,把王嬤嬤一路送到頤園門口。
王嬤嬤曉得自己的眼神一日不如一日,沒有推辭,扶著照水的胳膊走了。
正屋恢復了平靜,臘梅回到臥房,看著鴛鴦帳里堆成小山的魚戲蓮葉繡被說道:「出來吧,虧你尋得這個好地方,差點就露陷了,藏都不會藏,笨死了。」
被子紋絲不動。
臘梅揭開被子,說道:「趕緊出來!憋不死你!」
裡頭是空的,沒有人。
藏哪兒去了?
臘梅打開一扇扇櫃門,伸手撥拉著堆得滿滿的衣櫥,她陪嫁豐厚,衣裳穿一輩子都穿不完的,堆滿了衣服,很難藏得住一個大活人。
臘梅滿屋子找,還說道:「你快出來吧,都這麼大了,還當自己小呢,和我玩躲貓貓的遊戲。」
臘梅找啊找,還推開窗戶,看是不是跳窗逃走了,看外頭有沒有人,甚至連馬桶的蓋子都揭開了!
笑聲從頭頂傳出來,一個男人說道:「跳窗是不可能跳窗的,天寒地凍,又來不及穿衣服,在外頭得凍成冰凌。還有,你不會真的以為我能躲進馬桶里吧?那地方能藏人嘛。」
臘梅抬頭尋聲看去,那人趴在房樑上呢!
臘梅說道:「這位梁上君子,躲在上面很好玩嗎?都捨不得下來。雖說屋裡暖和,但你什麼都沒穿,凍壞了可怎麼得了,快下來吧。」
那人說道:「梁上君子是小偷,我今天就做一回梁上君子,不偷東西,專門偷人!」
那人年輕力壯,身體矯健,一個鷂子翻身,頓時字面意義上的雞飛蛋打,從房樑上翻下衣櫃頂,再從衣櫃頂滑下來,皮膚摩擦著木料,發出吱吱的聲音——原來這就是王嬤嬤聽到的老鼠吱吱聲。不是老鼠爬床,是漢子上樑。
那人從衣櫃滑落在燃著一對紅燭的桌子上,又從桌子跳到地下,把臘梅輕鬆攔腰抱起,偷到床上去了。
蒙上魚戲蓮葉的繡被,繡被上的紅鯉魚和蓮花隨波翻滾蕩漾。窗外粉牆霜枝紅柿,窗內臘梅迎春,耕牛拖著爬犁,吭哧吭哧犁地。
這真是:才聊懷恩觀里送白骨,轉眼鴛鴦帳下臥鴛鴦!
這人間,終究是活人的人間,死了就死了,萬事成空,活著的人繼續沉淪在七情六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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