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著,就是一點心氣,留些念想,日子就有了盼頭。
蟬媽媽把芋頭埋在炭里,這是晚上的夜宵,說道:「你真是人小主意多,還真真替我找去了,別太破費,我以前也找過多次,都沒成。」
如意笑道:「不費錢,就是有點費腿,橫豎他從小就坐不住,沒籠頭的野馬似的喜歡往外頭跑,就讓他多跑跑。」
四人吃了面,分工洗碗刷鍋,各自都回去了。
帚兒跟著如意到了承恩閣,如意說道:「你快回去吧,不用送了,明天老祖宗就要搬進來了,有的忙。」
帚兒有些尷尬的用腳踩著地磚,「我……我還是沒吃飽,能不能去你那裡喝杯油茶溜溜縫?」
如意笑道:「你早說呀,這有什麼的,跟我來。」
後罩房裡,如意捅開爐子燒水,把兩勺油茶麵放在碗裡,用滾水沖。
帚兒說道:「為什麼只衝一碗?你不喝麼?」
如意說道:「我吃飽了,再也吃不進去其他東西,撐得肚子晚上睡不好。」
帚兒吃完油茶,如意來還把剩下的油茶麵全部送給帚兒,「你拿回去,餓了就衝著吃。」
帚兒慌忙道:「怎麼能連吃帶拿呢,多不好,再說你都送給我,你自己喝什麼?。」
如意說道:「明天我的朋友就會把娘抄好的新油茶送到東門——我娘這個人,我是了解的,只要聽說我要的東西,她就是晚上不睡覺,也會連夜把東西做好送來,就怕餓了我、饞了我。」
「有娘真好,多謝了。」帚兒疊聲謝了,捧著油茶回去,如意要送,帚兒把她推進房裡,「晚上冷,別出門了,歇著吧。」
如意把開水灌進錫瓶里,塞進棉套,又塞進炕上的被窩裡保溫,晚上睡炕口喝的時候,可以拿出來喝一口,到天明都是溫的。
如意按照如意娘的囑咐,一絲不苟的泡腳、檢查門窗,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拿出來,擺在枕邊——這都是王嬤嬤說過的,紅襖、藍裙子,明天還要梳雙環,扎紅髮帶。
因明天要穿紅襖嘛,所以如意把鑰匙提前放進紅襖左襟的暗兜里。
準備好明天的衣服,如意吹燈,抱著木頭娃娃,很快入眠。
哭聲,女人嗚咽的哭聲,是從上面傳來的。
如意抬頭瞧去,看見房樑上懸著一排排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她們披散著頭髮,長發垂到腳踝,幾乎和人一樣長。
接著,她們的舌頭也垂下來了,紅紅的,長長的,一條條懸掛在嘴裡,就像如意娘臘月里醃製的香腸,晾在屋檐下曬著。
吉祥拿著一把斧頭,站在「香腸」之間,問如意:「你要吃那根香腸?我割下來。」
如意嚇得大叫:「快走!這不是香腸!這是舌頭!」
吉祥消失不見,舌頭們卻像是長了手,紛紛向如意伸過來!
啊!
如意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就在後罩房的炕上,身邊是佛郎機木頭娃娃。
原來做噩夢了。
如意復又躺了回去,但剛才的夢太刺激了,這個覺接不起來。
如意現在滿腦子都是「香腸」。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就是太操心明天老祖宗要進園子的事了。
如意自我安慰著,心想,五層樓都打掃乾淨了、用松柏籽熏過了、地炕也提前燒暖了……不對,地炕!
如意又猛地坐起來,她意識到自己有所疏漏:地炕不像她睡的火坑,火炕小,且點火口在屋裡,和燒水的爐灶是連接在一起的,所以用的柴火少,只需在睡前往爐膛里添一個大煤塊就行了。
但是地炕不一樣,地炕大啊,整整一層樓呢,且點火口在外頭,比較費柴火,她吃晚飯之前燒的紅羅炭怕是不夠,應該在睡前再添一些的。
燒到半夜,地炕的火要是熄了,明天承恩閣冷冰冰的,再燒怕是來不及。
想到這裡,如意穿衣起床,去給地炕添柴。
她順手拿過枕邊的紅襖穿著,晚上來不及梳頭,就戴上一頂羊皮里子、外層是黑絨布的觀音兜,把頭臉大部分都包起來,只露出眉眼口鼻和嘴巴。
穿好了衣服,如意打著氣死風羊角燈籠,開門去承恩閣。
但在碰到門栓的一瞬間,如意愣住了。
門栓歪斜在一邊,根本沒有拴住門把!
平日她都會檢查一遍門窗再睡覺,門栓是規規矩矩拴在最中間的,但這時候的門栓是歪的,門根本沒有關嚴,外面用力一推就開了。
有人從裡頭移開門栓,開了門,可這裡只住著我一個人,誰會動門栓?
難道是鬼?
不,這世上沒有鬼,如意搖搖頭,難道……有人乘她在關門之前就偷偷溜進來藏在屋裡?
這個可怕的念頭湧進腦子裡,如意顫抖的手摸向紅襖左襟里的暗兜,這裡藏著承恩閣的鑰匙。
鑰匙不見了!
如意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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