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思母的如意對蟬媽媽有些移情,也卸下老成謙虛的偽裝,重歸十二歲的天真,就像在如意娘面前撒嬌似的,說道:「我也覺得我很好啊。」
送走了蟬媽媽,回到承恩閣,如意幾乎被冷風吹透了,但心裡暖暖的。
這回真的把什麼吊死鬼放下了——單是努力往上爬,攢錢給娘養老,娘將來老的時候,不至於像蟬媽媽這樣一把年紀了還要上夜,就夠我操心了,什麼神神鬼鬼的,往一邊去!
鬼有什麼可怕的,窮比鬼更可怕。
如意鬥志昂揚,發誓要在頤園裡混出頭,和娘一起過上好日子。
三天後,也就是十月二十一,老祖宗要搬進來了。
如意每天打掃,熏松柏籽,簡直把承恩閣當個活祖宗來照顧。
胭脂和紅霞在梅園也是整天忙,此時離梅花開放還早著呢,但是老祖宗喜歡賞梅啊,上頭就弄了好些絹花製作的梅花,胭脂她們要把這些以假亂真的假花綁在梅枝上,希望博得老祖宗一笑。
至於帚兒這種灑掃上的粗使丫頭就更忙了,十里畫廊,掃帚都不讓用了,她們跪在地上,要把地板都擦一遍!
連整天樂呵呵的帚兒都不禁有了怨言:「我洗臉都沒有擦地細緻。地板擦得發亮,不也得讓人踩麼。」
但沒有辦法,上頭一句話,下面的人跑斷腿。
十月二十,北風呼嘯,且沒有太陽,是個陰天。
一旦沒有日頭,這天就明顯更冷了,如意從下到上打掃了五層樓,復又下到一樓,剛才一陣勞作,身上不冷,但是腳冷,如意跺著腳,看著天色和風向,感覺明天可能會下雪。
下雪天,明天點燃地炕可能都很難立刻暖起來,不如今天把地炕燒起來,不用太大的火,只需保持地炕的炭火不滅就行了,明天無論什麼時候走進去都是暖的。
王嬤嬤不是經常說麼,眼裡要有活。
說干就干,如意把一筐紅羅炭拖到一樓外頭地炕的入口。
和家裡的大炕不同,地炕的點火口和煙道都在戶外,通過地基下埋的火道和煙道往一樓地板供暖,這樣屋裡一絲煙火氣都沒有,溫暖舒服。
地炕的炭火入口,是個用鐵皮包裹的木頭小門,為了保暖,門很小,大概只有梳妝鏡那麼大。
如意坐在小杌子上,打開炕門,她在家裡燒過土炕,知道燒炕之前先要用鐵鏟把裡頭燒完的炭灰先剷出來。
如意拿著把鐵鍬伸進去鏟灰。
四十六年過去了,時光停滯,炭灰都結成了塊,就像灰色的土胚似的,此外,還有幾具老鼠的乾屍。
蟑螂老鼠都是底層百姓常見的,如意沒有大驚小怪,從容的把四十六年的陳年老灰和老鼠乾屍都鏟進灰桶。
第三鏟時,如意聽到「呯」的一聲脆響,好像鐵鏟碰到了什麼硬東西。
如意慢慢的把那個硬東西鏟了出來。
居然是個斧頭!
斧頭的斧柄部分早就燒成了黑炭,但斧頭鐵製的部分保存完好,因包裹在炭灰里,也沒有生鏽,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好鐵鍛造的。
這東西娘拿著手沉,但很適合給吉祥劈柴火。
如意決定把斧頭送給吉祥。
終於把火道清乾淨了,如意點火,燒紅羅炭,然後把炕門關上,讓地炕慢慢的燒。
燒完地炕,如意把斧頭沖洗乾淨,包在粗布里,拿到東門,吉祥在門口該班。
「我送你一樣東西。」如意打開包袱。
「斧頭?」吉祥拿起斧頭,在手裡掂了掂,「這鐵用料不錯,一定鍛造了好些日子——你從那裡搞來的?頤園怎麼有這種東西?」
如意說道:「我今天燒地炕時,從火道里剷出來的,估摸是以前燒炕的人粗心大意,把砍柴的斧頭當柴火扔進去了。」
吉祥很喜歡,「這麼好的斧頭,用來砍柴太可惜了,我拿回去,要九指叔幫忙套個斧柄,我拿去當兵器用——噫,這裡刻著字呢。」
如意湊過去細看,斧脊上果然有刻字。
如意說道:「彪字。」
吉祥不樂意了,「你怎麼罵我呢?我又沒得罪你。」
如意一把擰住他的耳朵,頗有鵝姐的風采,說道:「是個彪字的彪,不是罵你彪子(傻瓜的意思),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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