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會走,是意料之中。
大哥逝世的時候就已經說了,簽放妻書給她。
她已經守了一年,仁至義盡。
裴意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措。
他是要回軍營的,太母和小妹如何安置,成了最頭痛的。
姐姐裴梅自娘死後,奔完喪連面也不敢露,像是生怕賴上了她。
對於這個姐姐,她的自私,涼薄,虛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尚在縣城賣豆花時,她就鐵了心要嫁進富貴窩,矯揉造作迷的朱家公子非她不娶。
朱家那種地方,若執意送去,焉能有太母和小桃的好活路。
裴意在廚房給太母和妹妹做飯,灶火燒的很旺,而他根本就沒表面那麼淡定,荒蕪得厲害。
直到,薛玉折返而來,喚了他一聲二叔。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有救了。
「二叔意下如何?」
「好。「
那個好字,他說出口的時候,已然啞了喉嚨。
她不走了,這樣年輕,就要把大好青春耽擱在他們裴家。
裴意後來回了軍營。
發了軍餉,每月只留一貫錢,全都寄回家中。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在軍中的第七個年頭了。
從一個桀驁不馴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到見慣了生死和殺戮的裴校尉。
人人都贊他年紀輕輕就做了校尉。
只有他知道,他夠狠,是因為想出人頭地。
在軍營之中,雖說很少花錢,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開銷。
尤其是身為校尉,少不得被那幫部將賴一頓酒。
可人人都知道,他手頭拮据。
光條漢子沒有家裡人寄冬衣,又嫌軍中的不暖和,有的會去平城縣裡花銀子買。
只有他,沒買過,也沒錢買。
他總是想,那個姑娘把大好青春都耽擱在他們裴家了,他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家裡那三個女人。
薛玉第一次寄信過來的時候,他心裡又有些慌。
這些年,家中總是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然而打開一看,他笑了。
她說想做營生,還問他豆花方子。
沒人比裴意更清楚家中的豆花秘方了,裴老爹當初是打算把鋪子給他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回信告訴了她。
也沒忽略她在信的最後,寫了這麼一句——邊疆苦寒,二叔定要保重身體,盼平安歸家。
盼平安歸家……
那個家,很長時間他都忘了還是自己的家。
半年後,薛玉又來了信,她說鋪子已經開始盈利了,二叔不用再寄錢過來,軍中開銷,莫要苦了自己。
從前從未覺得苦,直到邊疆戰役打起,朝廷調兵遣將,軍營眾人忙進忙出,忽有軍差叫住他,說家裡給寄了禦寒衣物。
裴意愣住,第一反應竟覺得是在做夢。
自十三歲出來當兵,他何曾收到過家裡寄來的禦寒衣物。
哪怕僅是一雙護膝。
沒有穿過褻裘,竟不知裘皮的裡衣是這樣暖和,領口裡面都縫著綿密的毛。
護膝竟還有這樣又輕又暖的樣式。
年輕的校尉,突然覺得眼眶很熱,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從未覺得冷。
穿了褻裘才驚覺,不知自己從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每天都在死人,邊疆的風吹得人心腸又冷又硬。
薛玉的每一封信,他都收好放在了懷裡。
晚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內容,卻讓他僵硬的心腸軟了又軟。
信里,洮州郡雲安縣,有他們家的豆花鋪子。
鋪子裡有熱騰騰的豆花,鮮美的雞雜湯,可以加粉,還可以泡饃。
年邁的太母和淘氣的妹妹,在盼他平安歸家。
薛玉,也在盼他平安歸家。
薛玉,薛玉……
裴意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覺得尤為好聽,連自己也沒發覺,嘴角噙了一抹笑。
直到韓英跳了起來:「裴意,你好像咱們營里的王大德子,那小子半年前成的親,每次收到他媳婦的信,都笑的跟個傻狗一樣。「
裴意的笑凝結在唇角。
後來,他是怎麼想娶玉娘的呢。
戰場殺戮,見慣了生死。
被困麓山的時候,大雪紛飛,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
都是並肩作戰的兄弟,可他無能為力。
他只能盡力喚醒他們,讓他們不要睡。
給他們講洮州郡雲安縣的豆花鋪子,將祖傳手藝,味道一絕。<="<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