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自然是為了好好活著。
如大郎,想讀書,想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如我,想安身立命,生活無虞。
然這世間種種,唯有活著才有希望,才能走出路來。
大郎沒這個機會了,但我有。
……
回裴家後,我在床上趴了一個月。
這期間裴小桃一邊打著哭嗝兒,一邊手腳笨拙的聽我指揮忙活。
後來連太母尿褲子,她也能屁顛顛的跑去幫忙換了。
甚至還因為此事有了成就感,每天沒事就巴巴的望著太母。
太母:「二丫,你老看著我干嚜,別這麼看我,我害怕。」
「太母,你渴了嚜,喝點水。」
「我不渴。」
「不,你渴。」
……
待到我勉強能下地,家裡能吃的都吃光了,菜園子光禿禿,米缸見了底,雞籠子空蕩蕩。
我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兩隻下蛋雞,被裴小桃私自拎去找鄰居吳寡婦幫忙給宰了。
吳寡婦當時還陰陽怪氣的翻白眼:「啥條件啊,還吃雞呢。」
裴小桃美滋滋:「家裡還有一隻呢,過兩天還來找你宰,你別饞,雞屁股全都留給你。」
吳寡婦:……
吳翠柳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寡婦,嘴巴損了點,但其實心眼不壞,我躺著起不來的時候,她還接濟過我們,送了兩次大餅和稀飯。
可也是她攛掇著小桃,說她姐姐裴梅是朱里長家的少奶奶,我們如今就快吃不上飯了,小桃可以去找她借些銀兩來。
裴小桃也不知怎麼想的,當真瞞著我,走了十幾里路打聽著去了西坡村朱家。
當晚是垂頭喪氣,灰溜溜的回來的。
小女
孩蹲在地上,抹著眼淚問:「嫂子,裴梅真是咱姐姐嗎,我娘生她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把她掉糞坑裡去了,驢屎蛋子一面光,其實還是驢屎蛋子。」
我後來才知道,小桃去的時候,她一副大戶人家少奶奶的做派,先是假模假樣的招待她吃點心,然後話裡有話的說了些有的沒的。
以小桃的年齡,聽不懂她七拐八繞,只知道埋著頭和她四歲的女兒鄄娘一起高高興興的吃點心,至於裴梅的話,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裴梅對牛彈琴,逐漸沒了耐心,惱怒的拍了下桌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瞧你那窮酸相,我說的你可都聽明白了,我是決計不可能留你和太母的,你們想都不要想!」
「裴家最後那點銀子我沒拿一文,誰拿了你找誰去,你告訴那個薛玉,別裝模作樣的和她爹演一場,演完了就想撂攤子把你們甩給我,做她娘的夢!」
裴梅兇狠狠的罵完,見小桃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也嚇哭了她女兒鄄娘,趕忙讓丫鬟把人帶下去哄,然後忽而變了一副面孔,用帕子捂嘴輕咳一聲,溫言細語道:「桃,你年齡小,不懂人心險惡,姐姐這麼做是為了你好,你和太母是一定要留在裴家的,否則那個薛玉指不定把咱家的宅子也給敗光了。」
小桃雖然是抹著眼淚回來的,但當晚還是從懷裡掏出了好多樣點心。
「她說她的,我拿我的,總不能白跑一趟。」
太母在一旁連連點頭:「二丫就是有出息。」
這麼一夸,裴小桃來了精神:「下次我還去,太母我帶你一起去。」
「好,咱們都要有出息。」
「咱們一定有出息!」
我:……
傷好之後,我決計每天徒步二十里去縣城找些活干。
裴小桃跟我拉鉤,要求我日落之前必須趕回家,否則她就扔下太母跑去尋人。
去了縣城才知道,那些齋倌茶樓根本不缺人,更不會雇一個女子來忙活。
有錢的員外老爺家裡倒是會有些雜活,管事的在獅子巷一吆喝,一大幫婆子婦人搶著干,擠都擠不進去。
我去了幾日,厚著臉皮挨個鋪子問有沒有活干。
最後在一家醫館幫忙碾了兩天藥,京雲布莊整理庫房時,又跟著去搬了一天貨。
布莊的孫掌柜很奇怪,放著年輕力壯的夥計不用,非要另外花錢找幾個女孩搬貨。
有個姑娘跟我一樣心存疑惑,忍不住問他。
結果孫掌柜輕笑一聲:「你手中這布可是浮光錦,幾十兩銀子一匹,這裡面還有織金的妝花緞和雪緞,都貴著呢,粗手粗腳的夥計可不敢用,你們都仔細著點,慢慢搬,寧願磕到你們,也不能磕了這些布。」
幾十兩銀子一匹,那得是洮州府尹和縣官老爺們的家眷才穿得起的吧。
我乍了乍舌,隔著布匹封層摸了下,隱約看到裡面透出流光溢彩的色澤,忍不住心神蕩漾。
不過之後領了工錢,在街上買了幾個饅頭歸家,也就將那什麼浮光錦妝花緞拋之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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