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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旭眼角含了幾分森森寒意。

「後,殷家上下一百二十餘口,被以馬匪的罪名處死。」

謝應忱抬手輕描淡寫地撥開了抵著自己喉嚨的劍鋒,烏傷見沈旭並無反應,便持劍而立,沒有多餘的動作。

一片雨雲遮擋住了陽光,包廂里陡然暗沉許多,明明暗暗的陰影平添了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

終於,沈旭開口了,陰柔的聲線中不帶一絲的情緒波動。

「大公子已知道那位游擊將軍是誰了?」

他冷嘲道:「你莫不是想告訴本座,是謝律?」

謝律是晉王的本名。

沈旭審視著他,如同一位對弈者在審視自己的對手,徹底看清他手中握有多少籌碼。

他被抓得如流蘇一般的寬袖散在了美人榻白色的皮毛軟墊上,就如同雪地里的鮮血,鮮艷欲滴。

沈旭的瞳孔被大紅色的衣袖浸染,眼底血紅,映襯著他的臉頰愈加蒼白。

那個冬天,鮮血染紅了雪地。

小小的宅子裡所有人全都死了,死於他的天真,死於他的不自量力。

死於他可笑的偽善。

他查過司禮監的所有的聖旨和摺子副本,也查過吏命和兵命的所有任命文書,毫無收穫。從太元二十年到太元二十二年的摺子,僅留存了十之一二。

「皇上登基前,宮中走過一次水,督主想必是知道的。」

謝應忱甩動著孔雀羽,用羽尾在貓的頭頂晃啊晃的,狸花貓本來討厭理他,被逗弄得實在不耐煩了,一轉頭,阿嗚一口撲了過去。爪子一碰到孔雀羽,鬍子一下子就翹了起來,它興奮地抱住孔雀羽,拿後腿直蹬。

兩人目光相對,包廂的氣息好似一張拉滿的弦的弓,你來我往,仿佛每一句話都有種深思熟慮後的布局。

連秦沉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謝應忱的唇角彎起一個弧度,在一片沉寂中開了口,不緊不慢:「督主,你我的目的一致。」

「合作如何?」

這是謝應忱第二回說到合作。

他向站在身後的秦沉使了一個眼色,秦沉上前,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

食盒裡頭是一個銀制的酒壺和一對銀酒杯。

謝應忱親手執壺,琥珀色的酒液流淌進了銀酒杯中。

「上回曾說,若有機會,想與督主共飲一杯,不知如今可是這個機會?」

謝應忱面容含笑,舉手投足間頗有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度。

沈旭手中的佛珠垂落了下來。

當年那個游擊將軍坐在高頭大馬上,陰暗的光線和頭盔遮住了他的容貌。

是晉王謝律?

還是,謝應忱僅僅要利用自己絆倒晉王的謊言?

謝應忱倒滿了兩杯酒,抬手把其中一杯遞了過去。

「晉王是不是去過雍州任職,只要落到東廠的手裡,督主您有無數種法子讓他說,不是嗎?」

「我與督主如今並無利益衝突,日後也不想多一個敵人。」

「信我一回,又何妨。」

這句話戳中了他的內心,沈旭默不作聲地抬手接了酒。

謝應忱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先一步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喉嚨而下,刺激的酒味頓時嗆得他差點咳出來。

自己要是真咳出來,十有八九沈旭會以為自己在酒里下了毒。

沈旭盯著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液。

香是陳釀,酒香撲鼻。

謝應忱抬袖掩唇,硬生生地咽了下來,濺出的酒液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仿若流動著一滴滴的水珠。

他道:「沒毒。我只是,不擅酒力。」

這叫不擅酒力?這分明就是滴酒都不能沾。

沈旭發出一聲嗤笑:「毒死我,對公子忱你來說,沒有半點好處。」笑聲中帶著一點愉悅,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他纖長的手指把玩著銀酒杯:「只限晉王。」

謝應忱重複了一遍:「只限晉王。」

兩人擊掌為盟。

手掌相觸,一連三下。

沈旭放下手,寬大的衣袖也跟著散開,上頭的金線閃著淡淡的微光。

「合作愉快。」

「喵嗚。」

狸花貓爬到他的膝上,虎視耽耽地盯著謝應忱。

謝應忱起身告辭。

盛江長舒一口氣,剛剛緊張的他差點以為自己要窒息了。

所以,現在主子和大公子是合作的關係了?

這位大公子倒還頗有幾分能耐。誰能想到,兩三個月前他還只是主子的獵物。

沈旭隨手翻了一遍堆在一起的彈劾摺子,從裡面挑出了一本言辭最犀利的,丟給了烏傷。

「把這些全都送去御前,這本放在最上頭。另外,叫孫信去午門撞一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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