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在馬車上一直安安靜靜的,直到這時,它突然從她的懷裡跳了下來,用尾巴勾了一下她的小腿,往和重樓巷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了幾步,又扭頭沖她「喵喵」叫。
「來了來了。」
顧知灼答應了一聲,跟了過去。
沒走多遠,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要沒記錯的話,前頭是上回被東廠封路的大街。
她後來讓鄭戚打聽過,被查封的是吏部鄭侍郎的府邸,但打聽不到是為了什麼。
整條街現在依然封著,周圍一個路人都沒有,顧知灼還在街尾,東廠的番子就看了過來,她剛靠近兩步,番子手上的長刀出鞘,架在了她面前。
貓往裡頭跑了一會兒,見她還沒跟上,又回頭喵喵叫。
番子看了看貓,又看了看她,遲疑著放下了刀。
這是,主子的貓吧?
「喵嗚。」
貓忽然眼睛一亮,顧不上再催促顧知灼,四肢飛奔地朝前跑去。
顧知灼心念微動,果然,沈旭從鄭侍郎府中走了出來,紅衣如火似血,哪怕隔得那麼遠,她也能敏銳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遠比上次見面時更加的危險。
烏傷雙手遞上一塊白巾。
沈旭擦去手上未乾的鮮血,隨手一扔,唇齒間溢出一聲不屑的低嘲。
貓在他的腳邊軟綿綿的叫著,沈旭抬眼就朝顧知灼看過去,眼中是高高在上的輕蔑和染血的暴虐。
侍郎府的大門大開著,兩個番子抬了一具擔架出來,擔架上頭是一個用白布蓋住全身的人,白布上頭星星點點全是黑紅色的血。他們邁過門檻的時候,擔架稍微傾斜了一下,一隻沒有皮的手臂滑了下來,露出血淋淋的肢體,血液蜿蜒地滴落在地……
沈旭淡聲道:「封了。」
陰柔的嗓音中沒有一點起伏,他抬步走上了一輛黑漆馬車,不一會兒,又是一塊沾血的白巾從馬車裡丟了出來。
馬車緩緩馳出,沈旭沉默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忽然,他聽到有人輕輕敲了一下車壁。
膽子這麼大,他幾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不耐地一把扯開車簾。
沈旭掀了掀眼皮,於是,抵著她脖子的兩把刀歸入刀鞘,緊跟著,拿刀的番子也遠遠地退開。
「有事?」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整個人有一股子恨不得屠盡一切活物的瘋狂肆意。
「重樓巷,你想去就去,沒人攔。」
「喵嗚。」
貓扒在車窗上,撒嬌地衝著顧知灼叫。
顧知灼的目光在他眉心落了幾息,有點明白為什麼貓會跑去找她了。
沈旭不耐煩地按著貓的腦袋,把它扒拉下去,桃花眼危險地眯起,哪怕沒說一句話,滿眼也都寫著「要麼滾,要麼死,別煩我」。
顧知灼想了想,從荷包里摸出了那塊新刻好的小玉牌,不捨得遞了過去:「給,謝禮。」
沈旭沒接。和謝應忱之間,他們現在是等價交易,他暫時不欠自己的,不需要謝禮。
「謝貓的。」
謝貓幫她擬了這張方子。
「諾。」
顧知灼的手又往前頭伸了伸,清澄的雙瞳中,他看不到算計和討好,也沒有畏懼和嫌惡。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屈尊用兩隻手指捏起了玉牌,垂下長長的衣袖。
顧知灼甩了甩髮僵的手臂,剛剛差點沒忍住扔下就走。
「還有這個。」顧知灼又從荷包里拿出一小把薄荷糖,「提神醒腦,我自己做的。」
這回她聰明了,直接把薄荷糖放在馬車的小桌几上。
「再去找我玩呀。」
這話是對貓說的,結果下一刻,馬車的帘子「啪」的放了下來,嚇了她一跳。
「喜怒無常。」
顧知灼嘀咕了一句,往旁邊讓了讓,由著馬車先走。
沈旭剝開了一顆薄荷糖放進口中,一股子清涼直衝腦門,驅散了縈繞在鼻尖久久不去的血腥味,過了一會兒,他丟開佛珠,捏住了掌心的玉牌。
「第一個……」
鄭侍郎府被抄。
短短三天內,闔府上下盡數進了詔獄,鄭侍郎更是被剝皮凌遲,丟進了亂葬崗。
滿朝上下一片譁然。
一道道彈劾摺子堆上皇帝的御案。
鄭侍郎是朝廷命官,不經三司會審,說殺就殺,還是施以這等酷刑,簡直肆意跋扈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更有摺子言辭激烈,斷稱,皇帝若不降旨重罰,大啟必會重蹈前朝宦官專權,禍亂朝綱的覆轍。
皇帝隨手翻了一遍摺子,不耐道:「全都打回司禮監,著他們整理好了再送來。」
李得順應了諾,司禮監是沈督主的司禮監,這些摺子打回司禮監和交到沈督主的手上讓他瞧著辦沒什麼兩樣。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