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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忱從涼國回來後,一直纏綿病榻,若他的身體真有這麼糟糕,又怎能千里迢迢地回到京城。但是他的脈案,內閣都看過,皇上在這一點上並無不妥。

如今他突然重病,若是折在宮裡,無論是想為公子忱求一個公道,還是想藉機排除異己,朝堂必有猜忌爭端,黨爭不寧。

如今內憂外患,朝堂局勢不穩,不能再出亂子了。

不管是不是皇帝所為,現在讓公子忱出宮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公子忱僥倖能熬過去,那麼,他也能藉此住在宮外,從此少受一份制肘。

若是不能。

宋首輔垂了垂眼帘,蒼老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濃濃哀傷,但轉瞬即逝。他嘆聲道:「皇上,不如就全了大公子的心愿。」

宋首輔是出於朝堂穩定的考慮。

晉親王素來最知君心,他抹了一把老淚,說道:「皇上,為了江山社稷,你萬不可一意孤行有傷龍體。」

禮親王也跟著默默點頭:「先帝在世時,最疼的就是忱兒,對於忱兒所求,先帝從未拒絕過。皇上,您待忱兒之心一般無二,如今……哎,您就全了忱兒這最後的心愿。」

皇帝終於點了頭。

短短半個時辰,鑾駕就備好了。

先帝當年對廢太子恩寵有加,在其他幾個皇子出宮開府時,也玩笑般地給廢太子也賜了一個宅子,告訴他,為君者不能過於高高在上,遠離民心,若是連百姓是如何生活的都不知道,又怎能成為一位明君。

廢太子當然不是一直住在宮外,而是每到休沐時,出去小住上幾日。

這個宅子一直都還留著。

哪怕這幾年都沒有好生修繕過,可畢竟是廢太子曾經的居所,原本也是按儲君的規制修建的,先帝親自畫的圖紙,住人肯定沒有問題。

皇帝把整個溪雲塢的人都給他帶上了,包括了內侍和金吾衛。

沒有人知道皇帝和謝應忱又單獨說過些什麼,但當謝應忱從溪雲塢出來的時候,再度陷入昏迷,整個人更加衰敗,太醫輪番摸了脈,全都對著皇帝搖頭嘆息,太醫正更是直言,最多還有五天的壽數。

皇帝親自把人送到了宅子。

宅子的正門大開,裡頭留守著的老僕跪伏在地。

皇帝注視著掉漆的朱紅色大門,又抬首看了看空蕩蕩的門頭,曾經掛在這裡的牌匾,只有「謝府」二字,也不復存在。他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在一起,有些發顫,脫口而出地喊了一聲:「停。」

「朕……」

他想說,進府。

他應該要親眼看著謝應忱安頓下來。

可是,這兩個字偏偏在喉嚨里上上下下,怎麼也說不出口。

皇帝的手抖得更厲害,他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道:「朕先回宮了。」

他甚至都沒有編個藉口,只把太醫院的半數太醫留了下來,自始至終沒有踏入這扇門。

大門關上。

幾個老僕跪伏在地,眼眶早已經被淚水浸透:「小主子……」

小主子回來了。

他們都是閹人,守著這宅子整整六年,原以為會這樣暗無天日的直到死的那一天。

誰想。

天亮了。

重九悄無聲息地停下腳步。

其他人先跟著謝應忱一同到了正院,又盡數離開,各司其職地去安排公子在暈迷前布置好的一切,唯有懷景之和秦沉陪在一旁。

懷景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一直攥在掌心中的一個香囊,輕輕地放在了謝應忱的枕邊。

一切如計劃所行。

他們終於正大光明的出了宮。

「公子要多久才會醒。」

「不會一直睡著吧。」

「顧大姑娘的絹紙上沒有說嗎。」

秦沉一口氣說著話,又感嘆道:「要是能把顧大姑娘請進來就好了。」

懷景之面無表情,平平無奇的五官顯得極為寡淡。

公子在短暫的醒來後,連他都能把得出來,這脈象有多弱,哪怕無驚無險地出了宮,懷景之的心也依然跟提在嗓子眼裡一樣。

秦沉他們幾個人熬了一夜,太醫也跟著熬著,一直熬到天亮,神奇的是,謝應忱的狀態說不上好,卻也沒有變得更壞。

太醫正抹了一把汗,不管怎麼樣,這一天過去了。

只要熬過了一天,公子忱就不算是死在宮裡。

等太醫摸了脈出去開藥,秦沉帶著一身清晨的露水從外頭進來,悄悄道:「老懷。看守的人換了。」

「嗯?」

「換成錦衣衛了。」

金吾衛全部撤離了,由錦衣衛來接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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