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寧沉默片刻,道:「好,你們大家既然要一塊兒受罰,那本官就將張班頭的罪行一一到來。首先第一條,便是辱罵朝廷命官。按照我朝律法,重則處以流刑,輕則處於鞭刑三十。第二條,就是偷盜庫房財物。但具體盜竊數額多少本官並不清楚,需要劉師爺去庫房清點清楚。如果數額太大,便逃不過流刑監禁。若要免去刑罰,亦可由本人或旁人代為補足。」
話畢,便有衙役道:「班頭,我家裡還有我娘傳下來的一對銀耳環,應該還值兩個錢。」
「張班頭,我家裡窮,但能拿半袋子粗糧,也能換半吊銅錢。」
「張班頭,還有我……」
雖然還不知數額,但幾個人已經拼拼湊湊,可見張班頭在這些人心裡的地位之高。
劉師爺皺起眉頭,正要湊到周稚寧身邊再勸:「大人,您要不再考慮……」
誰知下一刻,周稚寧就自己站了起來。
她面色鄭重地摘下自己頭上的烏紗帽放在一邊,取下桌邊令箭盒中的紅漆令箭,平穩舉在手中,道:「諸位願意與張班頭共苦,是因為張班頭是你們的領頭人,也是你們的兄弟。那本官作為一縣之長,下屬犯錯,本官豈不是更難辭其咎?所以若是諸位定要與張班頭一同受罰,那本官亦與之一同。」
然後她步出桌案,走到張班頭面前,將手中令牌放在地上,一撩下擺,大方下跪。
所有人都一愣。
「大人,您怎麼能跪,快起來!」劉師爺嚇了一跳,趕緊跑下來要扶,但被周稚寧拂開。
「不必,劉師爺,勞煩你去庫房清點具體所失,然後去找茗煙支取銀兩。」然後轉眸看向身後,「所有的損失都由本官出了,諸位不必擔心。至於辱罵朝廷命官的鞭刑,本官也願意與張班頭一同承擔。」
張班頭瞳孔一顫,衙役們也是瞪大了眼睛。
劉師爺嘴巴張張合合好久,才艱難地說:「大人,您是朝廷命官,千金之軀,怎麼能受鞭刑呢?這一鞭下去,皮開肉綻,就是如張班頭這般健壯的人也得修養個十天半個月。現在遼東縣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您是遼東縣的父母官,保重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諸位都能與張班頭同甘共苦,本官又有什麼不能的?」周稚寧看向劉師爺,「還是說劉師爺與張班頭不把本官當自己人,所以才不願意讓本官一同受刑?」
劉師爺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沒想到這個新縣令這麼難纏,年紀雖然小,心眼卻不少。尋常新官遇見這般同甘共苦的陣仗,本著新上任不得罪人的想法,都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互相給一個面子,也就過去了。
偏偏周稚寧不走尋常路,居然來了摘下官帽,一同受罰這麼一出。
他們哪裡敢真打朝廷命官啊?
劉師爺趕緊給張班頭使一個眼色,張班頭咬咬牙,道:「大人,小人的錯小人一人承擔即可,若是諸位兄弟和大人您與我一同受罰,叫小人心裡怎麼過意得去啊。」
但是周稚寧道:「無論是一個人受罰,還是一群人受罰,歸根到底,都是本官監管不嚴所致。」
劉師爺臉都要僵了:「可大人您也是第一日到任,往後杜絕此風便可,實在不用這般攬責。」
「雖是第一日到任,可昨夜本官既然已經聽到張班頭言語,卻沒有第一時間做出處置,所以還是本官失職。」周稚寧微微俯下身子,語氣堅決,「師爺不必擔憂,打吧!」
「這……這……」劉師爺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身後的衙役們本不知劉師爺打的什麼主意,還一心想著維護張班頭,可周稚寧這麼一跪,他們倒真被周稚寧利落的行動和一力承擔的氣魄震了一下。
一個官兒願意和他們一起挨打,就算拉上遼東縣歷任縣太爺,都能算是頭一遭。
一下子,有的衙役對周稚寧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敵對了,反而生起了些許佩服。
「師爺,為何還不動手?」周稚寧直起身來,眼神冷靜,「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不不不,大人您聽我說。」劉師爺苦想半晌,一拍手掌,道:「大人可曾聽聞以發代刑?之時,曹操摔大軍經過麥田。為保百姓莊稼無虞,親口下令有縱馬匹入麥田者,殺無赦。可話畢,曹操馬驚奔進麥田,死壞秧苗無數。此時眾目睽睽,曹操便要拔劍自刎,但被郭嘉阻攔,最終以發代刑。」
劉師爺趕緊跪下來捧起令牌:「都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試問大人,如若當年曹操當真為了自己口中之令拔劍自刎,何來三國鼎立之魏國?大人身體對於遼東縣來說,正如同曹操。所以,小人懇請大人以發代刑,保全自身。」然後深深低頭,將令牌遞給周稚寧,「還請大人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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